六年前,積怨已久的南景與北淩兩國終于爆發了戰争,曠日時久,打了整整一年,最終以南景的險勝而告終。北淩大将戰死,首級被高高懸在了城牆之上,無奈撤軍。
而南景也付出了巨大代價,上官家唯一的嫡子戰死,前線主要戰力死的死傷的傷,而最精英的那一批修士組成的先鋒隊“青翎衛”,更是在赤水灘全軍覆沒。唯一幸存的青翎衛統領——正是南問柳——也“死”于緊随其後的滄瀾江決戰。
自此之後,不管是民間還是朝堂,兩國都徹底斷了聯系。北淩的東西萬萬不應該出現在南景,更何況還是高手遍布的雲嘉學宮。
一場暮雨終于姗姗來遲,晚風吹過大開的窗戶,攪得燭火在銅雀燈台裡不停搖晃,爆出畢剝聲響。
沈珮關好門窗,又從儲物戒中取出一個羅盤。她站在上官彬正前方,指尖凝起幽藍的靈光,順着上官彬眉心傷口緩緩按了下去。原本安靜如木偶的青年霍然睜開了眼,卻是全然漆黑一片,瞧不見一點眼白,渾身痙攣,脖頸爆起寸寸青筋,後槽牙咬得咯咯作響。
“按住他肩井穴!”沈珮話音未落,南問柳已丢出兩枚聚魂釘,不偏不倚地釘入上官彬的肩胛,将他方起的暴動又壓了回去。緊接着她一甩衣袖,掠出八枚銅錢,落地成陣,搖搖欲墜的陣法頓時又穩定下來。
“不愧是劍道與陣道的集大成者。”沈珮情不自禁地感歎道,“從南景立國到現在,像你這般同時在兩條路上都登峰造極的,再也沒有第二個人了。”
“小意思。”南問柳也不謙虛,“我就是要壓他們一頭,好告訴那些不可一世的世家子,有工夫仗勢欺人不如找塊鏡子好好照照自己,連我一個平民出身的孤女都打不過,他們也有臉活在這世上?”
沈珮對她大逆不道的言論早就免疫了:“照你這麼說,我們大家都可以收拾收拾準備去死了。”
“沒說你嘛。”南問柳摸摸鼻子,“我就是看不慣某些人……”
沈珮的靈力自上官彬眉心沒入,循着後者的四肢百骸遊走全身,最終彙聚到她手中的羅盤之上。羅盤瞬間發出耀眼的光,無數光點從中逸散出來,一一指向了上官彬體内的傀儡絲。
“魔氣入體,侵入肺腑。”沈珮低聲歎道,“他被煉成傀儡的時間太長,已經沒有救了。”
南問柳點了點頭,随着一聲清越劍鳴,手中長劍已然出鞘:“那我就不需要束手束腳了,直接處理了便是——魇核在哪裡?”
北淩的魔族可将體内魔氣順着經脈引到體外,凝聚成實體,名為魇核。這是他們最為主要的攻擊手段,許多陰毒的招式都必須依托魇核才能使出,例如傀儡術,先将修士靈台搗碎,剖出眉心紫府,再将魇核植入體内,如此傀儡便可随操縱者心意而行動。
沈珮略一沉吟,手中羅盤驟然倒轉:“鎖骨左三寸。”
劍氣驟起,震得窗戶哐哐作響。沈珮道:“别太用力過猛,當心你身上的舊傷……”
“明白。”南問柳一劍斬斷了上官彬眉心的傀儡絲,斷端落在陣法屏障上,竟是腐蝕得陣紋滋滋作響。上官彬渾身骨骼突然發出爆豆般的脆響,掙脫肩胛骨上的聚魂釘,十指指甲暴漲三寸,帶着腥風朝南問柳面門抓來。
南問柳足尖一點,不退反進,旋身時青色發帶略過傀儡猩紅的眼珠。她一揚手,八枚銅錢應聲而起,在空中随着她的劍法變陣,每枚銅錢都纏着一根肉眼難辨的銀絲!
銀絲絞住上官彬雙臂的刹那,劍光如月華傾瀉,将上官彬硬生生釘在原地,動彈不得。随後劍光毫無阻礙地落了下來,精準命中上官彬鎖骨左三寸,隻見那裡赫然嵌着一塊黑色的晶石,顔色分外濃重,散發着不祥的氣息——正是北淩傀儡師的魇核。
此刻魇核感應到危險,主動離開了上官彬的身體,炸開成數百條細如發絲的黑線,眼看就要撲向南問柳面門。
“等的就是你!”南問柳嗤笑一聲,左手掐訣拍在地面。原本用來鎮壓的陣法突然逆轉,所有黑線瞬間着了起來。那枚魇核越來越小,最終化成米粒大小,被沈珮拿琉璃盞扣住了。
上官彬體内沒了魇核,漆黑的瞳仁翻了又翻,露出大片眼白,他身子晃了晃,随後一頭栽倒在地,再也沒了氣息。
屋内重歸寂靜,隻剩下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聲。
南問柳道:“何且歌找上我時,我問她為什麼覺得是上官彬幹的,她說孟冬兒失蹤前曾傳訊給她,最後一句話是‘小心上官彬’。”
何且歌先入為主,以為是上官彬造成了孟冬兒的失蹤,孟冬兒此舉是在求救。但按照目前的線索來看,很可能上官彬的死甚至還要在孟冬兒之前,孟冬兒察覺到同行之人被暗中替換,這才向學宮發出提醒——她知道對方會借着上官彬的身份回到學宮。
而孟冬兒自己,恐怕是兇多吉少了。
“仔細想想,其實南嶺這個任務也有些蹊跷……”南問柳皺了皺眉,“玄字榜任務需求在築基境以上,但南嶺位置偏僻,靈力稀薄,也沒有什麼天材地寶,怎會無端生出築基境的妖獸?恐怕是有人故意放出了消息,好引學宮的人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