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是躲不過去了。
南問柳咬了咬牙,心一橫,決定破罐子破摔,見就見!她還怕他不成!
最壞的結果也就是林之鶴斤斤計較要翻舊賬,他要什麼賠給他就是,就算賠不起,她也可以再換個身份跑路。
她正要開口承認,卻有人搶在了她前面:“哥——你可讓我好找!”
關鍵時刻,林之钰風風火火地趕到現場,一把拽住了林之鶴的胳膊:“先别管姓周的了,上官家那老頭聽說他孫子死了,正在議事堂鬧呢!”
林之鶴手腕微不可察地一顫,劍鋒險險擦過地面。
南問柳結結實實松了一口氣,感動得幾乎要熱淚盈眶了,頭一回覺得林之钰看起來如此順眼。
“胡鬧。”林之鶴皺了皺眉,“叫他去尋始作俑者,在林家鬧什麼?”
“真沒騙你!上官老頭帶着十幾個影衛堵在議事堂門口,說什麼他家嫡孫死在了學宮,林家必須要幫他報這個仇……”林之钰後知後覺地發現了地上的屍體,指着滿地的血污驚叫起來,“這這這是那姓周的?哥你殺了他?!”
“叛國之人,罪有應得。”林之鶴面對這個聒噪的弟弟,也有點維持不住人設了,“你聲音低些。”
林之钰被兄長訓斥了也不惱,視線掠過書架後一閃而逝的青色衣角,抓着林之鶴衣袖的手指更加用力,音量跟着拔高了一個度:“快走吧哥,這裡的事扔給學宮就行了,反正姓周的是他們學宮的人嘛……”
他空閑的那隻手背在身後,在林之鶴看不到的地方打了個手勢。南問柳會意,抓住這個機會,指尖凝起微不可察的靈力,無形的陣法自她腳下緩緩鋪開。林之鶴感官極為敏銳,她不敢有太大動作,這點微弱的靈力不足以支持她傳送太遠,但遁到一牆之隔的室外倒是足夠了。
林之鶴似有所感地望過來,他出鞘的劍尚未收回,在空中微微嗡鳴着。林之钰緊張得掌心都在發抖,額角滲出細細的冷汗,他是真的很怵他哥,但也是真的不想他哥與南問柳見面——天知道他哥看上去清清冷冷一個人,實際戀愛腦一上頭,什麼事都幹得出來。
以前就一退再退,把南景學宮的控制權都讓了出去,後來更是被南問柳一刀捅沒了半條命,要不是爹爹及時出手,這世上興許早就沒林之鶴這個人了。
總之他哥一和南問柳沾上關系就準沒好事!想到這裡,林之钰就顧不上害怕了,不管不顧地抱住林之鶴的胳膊,嗷的一嗓子嚎了出來:“不能再等了,議事堂的結界破了!上官老頭帶來的影衛裡混着北淩的死士,我方才瞧見他們往藏書閣方向去了!”
這個謊撒得實在拙劣,偌大的學宮尚需要周慕言大開後門,才能放入一兩個北淩魔族,對比起來世家的防禦隻會更加嚴密,怎麼可能出現如此疏漏?但林之鶴被他扯得身形一晃,目光終于從陰影處移開。南問柳始終關注着這邊,逮到機會立即啟動了傳送陣法。
等到林之鶴再度望過去時,那裡已經空無一人。
“林少爺最近日理萬機,偶爾感覺出錯也是正常的。”沈珮頗為善解人意,“接下來的事自有學宮的人接手,若有眉目我會第一時間通知林少爺,請回吧。”
林之鶴靜立良久,忽然收劍回鞘:“回府。”
林之钰如蒙大赦,連忙出了門。直到這時他才發覺後背全是冷汗,裡衣早就濕透了。
廊外暴雨初歇,月上中宵。林之钰正盤算着接下來該怎麼圓謊,聽見他哥冷不丁地開口:“聽說乾道場新來了位夫子?”
其實南問柳已經來了兩年,但她之前極少露面,乾道場以外的學生幾乎不知道她的存在,包括林之钰。林之钰不知道怎麼回答,隻好幹笑兩聲:“啊,哈哈……好像是有這回事。”
“叫什麼名字?”
“不知道,不熟,我是艮道場的。”林之钰硬着頭皮道,“呃,就知道姓柳……”
林之鶴若有所思。
林之钰緊張道:“怎麼了,哥?”
“無事。”林之鶴道,“且回去等着,不出兩日,學宮定主動來訪。”
他身後是艮道場授課用的大殿,被燒了個七七八八,斷壁殘垣中還殘存着幾顆火星。而身前是料峭春寒,夜風帶來雨後泥土的濕潤氣息,高懸的明月下方,岸邊柳樹方吐出新芽。
故人已至青山外,莫問柳色幾度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