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隻鶴居然是水化成的!好神奇的招式……前兩天巽道場好像也出現過白鶴,是同一個人的嗎?”
“它怎麼一直在飛來飛去?是不是在找東西?”
南問柳打了個響指,身上的青衣頓時變成了和學生們如出一轍的白色。她壓低了鬥笠的帽檐,如泥牛入海,悄無聲息地混入人群當中。
她自來熟地拍了拍前面人的肩膀,道:“哎,你知道這裡是誰的住處嗎?”
那人奇怪地看了她一樣:“你誰啊?怎麼這副打扮?”
南問柳笑道:“今天陽光太強了,我怕曬黑嘛。”
“行吧。你問這裡……”那人沒有起疑,畢竟有太虛八極陣在,無關人員很難潛入學宮,“這是外門雜役弟子的住處,叫清水居。你知道我們學宮在南景的地位,人人都擠破了頭想進來,但我們不是什麼歪瓜爛棗都收。有一些天賦不夠、但除了學宮無處可去的人,學宮會将他們統一安排在這裡,幹一些雜役的活,有時候也能跟着學點東西……”
不遠處的傳送陣處,白光一閃而過,沈珮與林之鶴終于追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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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間,何且歌從劍上一躍而下,手指捏緊腰間的笛子,十分緊張地打量着四周——這裡的天色似乎黑得很早,暮色裡的山嶺之間彌漫着霧氣,像是粘稠的糖漿,混着濃重的濕氣與泥土味道撲面而來。她腳下踩着的土地不自然地隆起,樹木根系盤虬錯節,宛如猙獰的巨獸。
孟冬兒就是在這裡失蹤的。
這是何且歌第三次來到這片密林。
七天前她收到玉符裡最後那道斷斷續續的傳音,便立馬趕了過來,一路上不斷找人打聽終于找到了這裡,卻無功而返;
五天前她帶着孟芳重返此地,在布滿青苔的斷崖邊發現了一支斷劍,不知道是誰的;
而現在,孟芳仍在學宮好好待着,她袖中藏着柳夫子給的傳訊陣法——跟學宮玉符的不一樣,這個陣法足以支撐她五次傳訊——此時它正貼着小臂微微發燙,像要灼穿皮肉。
她本不該這麼着急的,等柳夫子将手頭的事處理完畢後,與柳夫子一同前來是最穩妥的方案。隻是她太着急了,從孟冬兒失蹤之後,她就成日睡不着覺,一閉眼仿佛就能看見孟冬兒渾身是血的模樣。
她在學宮裡隻有孟冬兒一個朋友。
孟冬兒家境不好,能踏上修仙這條路純粹依靠機緣。初來乍到的時候,她被同窗們排擠,乾道場沒有人願意與她同住,最後司業隻得安排了兌道場的何且歌。
初時何且歌以為孟冬兒應當是唯唯諾諾的性子,被欺負了也不敢吭聲,隻是渾渾噩噩地過着一天又一天。直到後來她看見少女過了子時還在練劍,挺直的脊背像是一株勁松。
她道了句更深露重當心着涼,孟冬兒愣了幾秒才應下來,好像不知道這話是對她說的一樣。
第二天孟冬兒特地下了廚,待到何且歌結束課業回來,見到的便是熱氣騰騰的一桌菜。
就算所有人都認為孟冬兒已經死了,她也要找到好友的屍體。
林間忽然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何且歌猛地轉過身,竹笛已橫在唇邊。可那聲音轉瞬即逝,仿佛隻是枯葉被風卷過。她屏息凝神,指尖觸到潮濕樹幹上突兀的裂痕——這是劍氣留下的痕迹,邊緣殘留着幽藍的靈力波動,與上官彬那把冰魄寒石劍的氣息如出一轍。
他們曾經在這裡交戰過,那把斷劍也是在附近撿到的。
何且歌呼出一口氣,神經繃得更緊。她沿着痕迹向前走了幾步,直到打鬥的痕迹徹底消失。
地面上的雜草倒了一片,應是有人在此拖拽過什麼東西——是上官彬的屍體嗎?魔族就是在這裡殺了上官彬,然後在他體内種下魇核,操縱着他返回學宮嗎?
那孟冬兒呢?
她既然向何且歌傳訊說小心上官彬,那就證明上官彬死的時候她一定還活着。何且歌心中隐隐燃起了一點希望,試着模拟孟冬兒的逃跑路線。
她記得前方是一處斷崖。
黏稠的雲霧在山間流動,風聲尖厲無比。何且歌站在崖邊往下望去,隻覺得滿目蕭然,雙腳跟黏在地上似的,完全走不動路。
一個隐隐約約的念頭終于浮上腦海。
一個煉氣境界的魔族傀儡師,縱使手段再高明,怎麼可能同時制服孟冬兒與上官彬兩人呢?
但境界若是高了,一定會被改良後的探靈鳥檢測到。
那就是說……
不待她想明白其中關竅,腳下忽然不知道啟動了什麼機關,一瞬間山體顫動,塵埃四起,數不清的亂石滾落下來!何且歌沒了立足之地,維持不住平衡,也跟着摔了下去。
除了周慕言,他還有其他同夥。
——這是何且歌昏迷前的最後一個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