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淩建國時間不算長,至今也不過三十來年。
然而正是這短短三十年間,江明昭帶着歸順他的魔族飛速擴張,蠶食了大景一半的土地。
相比于世家林立的南景,北淩的權力結構更加畸形,簡單四個字概括便是實力為尊。江明昭的母親是魔,他自己算是半人半魔的混血,既可按照人族的修行方式修煉,不至于像純血魔族那樣容易遭到反噬,同時又能使出一些魔族特有的功法,實力可謂是獨步天下,無人可擋。
按照時間推算,江明昭如今也六十多歲了,年邁的老皇帝位高權重,不可能貿然深入敵國。因此出現的南嶺的江姓魔族,更有可能是他膝下的某個皇子或者公主。
南問柳暗自盤算了一番,她早些年就聽說過江明昭身體不好的傳聞,不知道是真是假,在這個緊要關頭老皇帝随時可能退位,這些皇子公主們不在北淩好好呆着,跑到千裡迢迢的南景做什麼?皇位都不要了?
或者……此人就是想在南景制造動亂,立下軍功,當做自己繼位的資本?
以兩國劍拔弩張的關系,這種可能性确實存在,就是不知道,來的究竟是哪一位了。
幸好南景皇室人丁不旺,這一輩隻有容衍和容汐兩人,兄妹兩個關系不錯,要是像北淩那樣陷入奪嫡紛争,又免不了一番動亂。
不過,南景這個皇位有名而無實,也沒什麼好争的。
南問柳想了想容衍在早朝時候的模樣,忍不住笑了,這個皇帝陛下給人的感覺病弱而溫順,林嶼墨說東他絕對不敢往西。
也許是因為林嶼墨如今重病不起,林家的掌權人換成了年輕的林之鶴,讓他生出了可以和林家對抗的錯覺。所以他才讓容汐來了這麼出其不意的一招,把林之鶴都打懵了。
可惜,容衍的的如意算盤打錯了,林之鶴可不是盞省油的燈,說不定還要比他爹更難對付。
誰都沒想到容汐會半路殺出來,竹澗居内安安靜靜,隻有風吹過竹林發出的嘩嘩聲。
“皇帝手谕?”率先開口的是林之钰,他撓了撓頭,錯愕道,“不是,容衍他居然敢——”
蠢貨。
南問柳重重歎了口氣。
這種大逆不道的話是能當衆說出來的嗎?林之钰跟在他哥身邊那麼多年,怎就沒學到一點他哥的聰明勁?
林之鶴的劍在林之钰面前虛虛一攔,止住了他未出口的話。
“公主殿下,”他語速放緩,像是在慢悠悠地品一杯新泡好的茶,“陛下可知曉學宮今夜的情況?”
容汐站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下,指節繃得發白。
南問柳記得她這個月初才剛剛成年,兩年前南問柳初見這小姑娘時,她正蹲在巽道場學堂邊的林子裡,給一隻受傷的靈兔包紮,裙擺沾滿草屑卻渾然不覺。此刻那截鵝黃衣袖仍在細微顫抖,卻将诏令舉得筆直。
“皇兄命我調查學宮異動已有月餘,是我藏起了周慕言改良探靈鳥的符箓,避免了他毀滅證據。”容汐下颌微擡,露出白皙的脖頸,“周慕言勾結北淩證據确鑿,按律當由大理寺收押審訊。林少爺方才,似乎越俎代庖了。”
她目光掃過低頭不語的張澤,意有所指道:“我聽說周慕言非但是學宮夫子,同時還是林家的門客。林少爺前日就先斬後奏誅殺了周慕言,如今又趁着祭酒不在,要将魔族帶回林家審問……我怎知道,林少爺不是在故意隐瞞什麼?”
“公主殿下這句話,是在指控我林家通敵嗎?”林之鶴道,“——林某鬥膽問一句,這是公主自己的意思,還是陛下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