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禁閉室内,唯一吊在頂上的光源供給已經到了年限,昏黃的燈光壓榨着燈具僅剩的壽命,擠出最後幾滴光明落在被鐐铐禁锢在半空中的男人身上。
方聞洲身上隻留下一條破爛不堪的褲子,外力破開的布料下,露出皮膚上斑駁的血迹和細碎的傷口。反觀胸前倒是一片白淨,沒有任何傷口或是受擊的痕迹。
“方聞洲?”
禁閉室唯一的窗戶應該是按照哨兵的平均身高設計的,秋念葵隻得踮腳手扒在窗戶邊緣才能勉強穩住身形看到裡面的情況。
被鐵鍊桎梏的男人睫毛動了動,落下的鴉色陰影随着光暈左右顫抖,像是熬了長夜的黑眼圈,牢牢綴在他的下眼睑,襯得擡眸時眼白中紅血絲像是密密麻麻的樹木根系,正對上方聞洲無意識上揚的下三白雙眼,秋念葵條件反射地躲了躲。
“哈......小秋向導?”
方聞洲幹啞的嗓音聽得秋念葵也跟着喉嚨痛,可他仿佛沒意識到自己的聲音狀況,語氣依然懶散輕松地如往常那般和秋念葵打招呼。
他動了動,被高高吊起的身體随着鎖鍊撞擊的聲音又無力地垂落,他偏過頭,試圖用目光躲過厚厚的枷鎖和秋念葵碰面。
“......你的禁閉,多久結束?”
“哈——哼哼哼、咳咳......”
方聞洲聽到秋念葵話中的擔憂,忍不住笑出聲的動作牽扯到了傷口,疼得一邊“哼哼”一邊咳嗽:“還以為你早就把我忘了。正準備出去後找你讨說法。”
“怎麼可能忘。”秋念葵無語:“我隻是聽說任務後你被關禁閉了,所以才來探望下的好嗎。”
女人的聲音在禁閉室的走廊中顯得格外清晰,同期因為各種原因被關起的哨兵無不驚訝地擡頭朝聲音方向投過視線,仿佛能穿過特質材料的牆壁看清說話人的樣貌。
“是向導?”
“竟然會有向導來這裡?”
“救了個大命!為什麼要讓向導來這種地方!那些該死的監察官都幹什麼吃的!”
脆弱到令人憐惜的向導不該出現在這種殘酷又黑暗的地方,不該看到他們狼狽不堪的樣子,向導眼中的哨兵必須英勇無敵,不懼一切。
而不是像鹹魚一樣被人吊在空中,任人宰割。
一身碎花長裙的秋念葵,與禁閉室中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周圍不斷傳來形形色色哨兵或高或低的哀嚎,方聞洲後仰頭,視線越過被吊起來的大臂因為用力而鼓起肌肉,哄小孩似的朝秋念葵吹了聲口哨。
“去吧。回見。”
“另外,你護衛哨兵的位置記得給我留個地兒。可别真丢下我啊——”
方聞洲的聲音落下,周圍隻敢低聲埋怨的哨兵如同聽了什麼天大的笑話,此起彼伏地開始扯着嗓子大喊。
“不公平!裝可憐就能當向導的護衛哨兵的話,我一個月能進三十次禁閉室!應該讓我先來!”
“隔壁的臭不要臉!你TM除了嗓門大,哪都小!小向導要選也是選我這種!”
“你們瘋了嗎?真以為向導會選被關過禁閉的哨兵嗎?!”
實在受不了一群男人像鴨子似的七嘴八舌吵成一團,秋念葵朝方聞洲擺了擺手便輕着腳步離開了禁閉室。
侯在室外的徐牧野見到秋念葵的身影便向這邊走了過來。
“怎麼,不讓哥哥進去,是和那位哨兵有什麼小秘密要聊嗎?”
身穿工作制服的男人離開會議室,嚴肅的神色便在秋念葵的視線下自然而然柔和了下來,他摘掉了大檐帽,沒有了遮擋,他落在身側人身上的目光變得毛茸茸,下垂的眼角柔軟的一塌糊塗。
“哥哥?”秋念葵戲谑地環胸仰視無聲讨饒的男人,怪模怪樣重複了一遍:“你好。我是中央白塔外協組,徐牧野。”
徐牧野褪下皮質手套,虛虛遮住秋念葵不饒人的嘴:“小祖宗,饒了我。”
兩人恍惚間又回到了高中時期,秋念葵望着男人眉眼間還未完全褪去的笑意失神,下意識開口:“徐牧野。你從一開始就知道我的情況了嗎?”
“什麼?”徐牧野笑意不減,他将秋念葵護在道路内側,習慣性和她并肩走在一起:“你說的情況指的是自己變成了向導?”
“不然呢?”秋念葵停下腳步,仰頭直視面色不改的徐牧野:“你早就知道了,對吧?”
面對女人話音堅定地質問,徐牧野有些頭疼的捏捏眉心:“不如今晚一起吃個夜宵?”
“好。”
暫别徐牧野,秋念葵敲開林思瓊辦公室門。
“秋秋!你終于回來啦——”林思瓊頂着一雙熊貓眼,看到她的瞬間嚎啕地撲了過來,整個人都扒在秋念葵身上,像隻粘人的無尾熊似的哼哼唧唧:“你都不知道,我聽到你誤入高危污染區的時候都要吓死了!要不是老大壓着我這幾天連着加班,我就要找人去救你了!”
她紅着眼捏捏秋念葵的胳膊,從上往下檢查一個遍沒有發現任何傷口後才長舒一口氣,帶她來到自己辦公室。
坐到沙發上,秋念葵總覺得室内的格局有了些變動。她放下特意帶來的小零食,看了一圈也沒發現和之前有哪裡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