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北可汗胡日查駕崩了,如今新帝已登基。”
“駕崩?我記得此前餘北送吉布哈來的時候,當時皇祖母還說過,眼下餘北可汗正值壯年,正是康健的模樣,怎麼這樣突然?”
“小張大人說,這也是怪異之處,餘北來的文書裡清清楚楚地寫了,一月前,餘北可汗在草原上設圍獵宴,期間大王子忽然發病,在宴上行刺可汗,一擊斃命。”
“子弑父?”顧曦訝然。
“正是。”
“隻是,這樣的事情可算是醜事了,過往朝代就算真的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在對外的訃告文書上也會遮掩一二,餘北怎麼會就這樣廣而告之?”
“這……奴婢也不清楚。”
餘北的狀況,顧曦是真的完全不清楚,如果更是想不清,但看着面前執書還吞吐的模樣,便知道還有事情沒說。
“還有什麼消息嗎?”顧曦問着,心底卻隐隐期待着執書打聽到的消息裡會傳出某個名字。
隻不過顧曦也沒有想到,執書接下來問的問題,會給她本就因為想不明白事情而煩惱的腦袋來上更重的一擊,“公主,不問問餘北新帝是誰嗎?”
當時乘風回去的理由如果細究,原就站不住腳,隻是兩國之間,誰也不想起争端,所以面上誰都裝得極好說話的模樣,背地裡,大昭朝上那些人精誰人沒有猜過餘北為何為了一個随從而大動幹戈。
顧曦知道乘風心中對餘北有怨恨,所以方才聽着執書說胡日查駕崩一事,她心中難免猜測,此事會不會有乘風的手筆,但是眼下聽見執書的話,以及她那有些抽搐的臉,顧曦心中明白了幾分。
隻是明白歸明白,震驚歸震驚。
顧曦依舊坐直在貴妃榻上,但執書和抱弦看得清楚,此時顧曦的姿勢分明比剛剛的要僵硬幾分。
主仆幾人沉默了片刻,而後顧曦才張了張嘴,“是……是叫塞勒赫?”
執書點頭,而後走近了一些,從袖中拿出一封信,“小張大人說,這個是使臣私下底交給他的,要他幫忙拿給公主。”
說罷,執書便帶着抱弦下去了。
顧曦一個人坐着,慢慢消化了這個震天的消息。
其實當時乘風說讓自己等他四個月的時候,自己心中雖然希冀,但是到底不敢仔細去想,乘風那樣被人欺壓的身份,會怎麼做才能回到大昭,但是以如今的情形看來,事情的發展卻是大大的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目光落到手上的信封,顧曦摩挲了一下,很薄,如果他是在這封信上寫清楚事情來龍去脈,應該是不可能的,隻是多少也能說上一些事情,顧曦打開信封的動作有些急,同時也想着,以乘風的警惕性,應該不可能在信上寫上過多的事情,或許會等到見面的時候說。
想到這裡,顧曦的動作更急了,隻是她怎麼也沒想到,這樣一封随着國家之間的文書大費周章才轉到自己手上的信上,隻有短短的一句話——
殿下,餘北的月亮很漂亮。
顧曦的動作頓了頓,她來來回回地把這句話看了許多遍,先是皺眉,因為不敢相信乘風費盡心思交到她手上的信,竟然隻是為了介紹餘北的月色,而後又展開眉毛,彎着嘴角笑了一下,還有心思看月色,看來應該沒受欺壓。
顧曦眼中含笑,又将這句話看了好幾遍,最後小心翼翼地折好,心中難免想象着在廣袤草原之下賞月的場景。
這算是什麼,寫一封信來引誘自己去草原嗎。
顧曦心裡有說不上來的甜味,隻是很快,理智占了上風,畢竟從一個随從到成為新帝,怎麼樣也不會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這期間發生了什麼,顧曦甚至不敢仔細去想,畢竟乘風可不像是裴衡,有一個在背後撐着他的母後和皇祖母。
餘北,王宮。
塞勒赫看過幾個部落遞來的禮品單,就将其全部交給底下的人去辦,由固旁若無人地進了宮殿,找了個椅子坐下,看着塞勒赫面露煩色,道:“其實我還是挺好奇的,你看着可不像是喜歡當皇帝的人,到底是什麼讓你變化這麼大。”
塞勒赫卻不答他,隻是擡頭看了一眼窗外,“使臣團應該到大昭了吧。”
“按理應該到了,怎麼了?”說着,由固想起什麼,“對了,前陣子使臣啟程前,你讓他帶的信寫了什麼,給誰的?”
那日由固跟往常一樣想要進書房,卻被塞勒赫派人給丢了出去,他自己一個人待在書房琢磨了許久,後來由固才知道,他是在寫信,隻是寫的是什麼,他卻不得而知。
被由固這麼一問,塞勒赫便想起自己信件裡的話,心中難免忐忑,自己登上皇位的這個消息傳到大昭,殿下會怎麼想。
自己身世一事,從未向殿下透露半分,殿下會不會以為這一切全是由自己主導的一次篡位,會不會覺得自己心狠手辣呢。
那日他在書房中足足待了一日一夜的時間,信寫滿了一張又一張,有的是寫自己上位一事的經過,有的則是想要問候殿下安康的話,但寫到一半,總是被他撕掉,前者是存在私心,總是覺得若是在信件上寫了此事,難免說不清,屆時産生誤會,自己無法跟殿下解釋,後者則是因為知道殿下如今難處,若是殿下以為自己過于擔心她的安危,想要回信卻無從聯系,不好安排,思來想去,最後落筆的,卻隻有那一句話。
殿下曾經問過自己,草原上的月亮好不好看。
是好看的,月亮怎麼會不好看呢,隻不過一個人看,卻總覺得有些孤單了。
殿下看到信,會怎麼想呢,會……想要來餘北嗎。
由固問完了話,就見眼前的人陷入了思考,不由得皺眉,“你想什麼呢,這麼入神。”
塞勒赫卻依舊無視了他的話,隻是問道:“烏碩部落的事情,全都解決完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