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貓棕黑色的背毛幾乎與黑夜殘留的昏暗融為一體,那雙閃爍着光芒的金色眼瞳卻如初升的小太陽,散發着柔和清亮而不可阻擋的光,直直射進顧硯青的心裡。
顧硯青以為是自己思念過度,眼前産生了幻覺,無視前面怒氣沖沖朝自己走來的張嬷嬷,眼睛閉上又睜開,連續數次。胸腔慢而深地起伏,一點點呼吐着,平緩着洶湧激蕩的氣息。
不消片刻,有個溫熱的小身軀靠過來,蹭了蹭顧硯青的小腿。
他低下頭,隻見那隻有點熟悉、又有一點陌生的貓擡頭朝他喵了一聲。
叫完,不等人回應,貓轉身,毅然決然就走了。
顧硯青站在原地,目送狸花貓遠去。
走到盡頭,大貓忍不住回頭。
青年孤零零站在高大的連廊下,身後是驚怒交加罵聲不斷的婦人,看到自己望過來,露出一個堪比春日陽光的明媚笑容。
于是林海恩就放心了,跳上屋頂離去。
等晚些時候,顧硯青獨自一個人的時候,他再去詢問他玉佩的下落好了。
林海恩是跟着王順水、王大虎這倆堂兄弟倆過來顧府的,隻是在來的路上,在街上的行人竊竊私語中聽到了一件讓他有點在意的事情。
“聽說沒有?做染布生意的城北李家,近日在尋找一隻黑色的山精!”
“啥?山精?”
“聽說是一隻像虎又像貓的山精,有牛犢大小,救了他家在山裡迷路的寶貝千金小姐。”
“像老虎的山精?遇到人,沒有吃,反倒還救了人——看來真的是成精了。”
“李家仆人說,他家小姐前幾年在西市曾好心救下一隻狸奴,放歸山野,沒想到前些日子李家小姐在山上迷了路,失足摔下山崖,掉進湖裡,被一隻猛虎一樣的山貓救起,後來仔細辨認,發現正是自己幾年前救下的狸奴,那貓感念李小姐恩德,又将她安全無虞地從野林中送了出來。”
“還有這等奇事?”
“告示上寫的有鼻子有眼的,還發了懸賞,說是要感謝山精的救命之恩,要為山精祈福布施,如今正遍尋那山精的下落,若有知情者,能提供線索,還賞銀百兩咧。”
“對對,沒錯,聽說要在三日後後午時在西市菜市場舉行法事,上禀黃天,下告社稷,為那隻救了李家千金的山精積攢功德,到時候會有施粥和散錢,全城百姓都可到場去領。”
有人倒吸一口涼氣:“全城百姓?這李家挺有錢的呀!”
“這粥喝不喝無所謂,賞銀也罷,這山精我倒是從未見過,要是此生能見一次山精,餘生也能跟人吹牛一輩子了!
其餘人紛紛附和,嚷着:“對對對,我這輩子還未見過任何山獸成精呢!
“孫兄,三日後,咱倆一起,一睹山精真容?”
“善哉,善哉!要不要叫上李兄、張兄?”
“我怎麼聽說,李家小姐前些日子不是被山精擄走,而是進香時被人玷污……”
有人不耐打斷:“嗨,少見多怪,錢家小姐跟唱戲的私奔,王家寡婦夜會情郎,張家小姐未婚生子——哪個千金小姐是幹淨的?有錢人家的小姐可跟咱們窮苦人家不一樣,人盡可夫,荒淫無恥,就這,多的是人上趕着去娶,别人還看不上你呢!”
旁邊人哄笑:“你說得如此氣憤,可是曾上門不成?”
“去去!”這人悻悻然說着:“說到那山精,我倒是聽說前幾日随州有戶人家鬧鬼,滿門被害,都說是惡有惡報,是被那戶人家的公子所害的女子化為厲鬼複仇來了。這李家大張旗鼓尋找那山精下落,就不怕惹惱了山精?”
沒有人回答他的疑問。好奇充斥着多數人的大腦,頗有興緻地與周圍人議論:
“活到三十多歲,吳某還未曾見過山鬼精怪,這法事啊,我是去定了!”
“世間哪有山精鬼怪?都是以訛傳訛,當不了真!”
“如此大張旗鼓,總不能作假吧?
“要到時候真的有山精出現的,該如何是好?”
“要是真有精怪那才好呢!聽說好些道士,聽聞此事,都打算去往現場,會一會那山精。”
“别說道士,我等凡人也想一睹那山精廬山真面目,是否真像傳說裡那般青面獠牙模樣。”
“嗬,那是鬼,可不是山精,山精乃山上的獸類所化,與鬼怪大有不同!”
“兄台怎麼如此清楚?”
“不瞞兄台,家父乃是城西道觀師父,對此頗有見地。”
“原來如此,失敬失敬!”
“諸位,諸位,聽說布施當日會放粥散錢,可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