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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彙成水流,湧進下水道,形成了河。
湍急的水流聲在橋洞裡漫延,吉野順平呆滞地注視着真人。
“你為什麼這麼說,之前的你明明很肯定你自己才是施術者。”他辯解着,企圖從真人口中聽見他想聽的話語。
真人眨眨眼,“我現在隻是根據我得知的信息做出推測,如果你覺得我才是施術者的話,就告訴我你的推斷,我也很好奇我究竟為何會施加這個術式。”
吉野順平雙唇微顫,過往的細枝末節在那些痛苦記憶中掙紮生長。
在上一次重生時,看見五條悟給的資料時,那份契約清晰地寫着身為契約的主人,身體也會留有咒靈的咒力,共享咒靈的能力,永遠都無法毀壞術式。
他并不認為那就是他想找的契約,可當他找到真人并且觸碰自己的術式時,真人也受到了影響,連擁有六眼的五條悟都說他與真人的咒力一模一樣。
之前真人從羂索那兒打聽的契約術式隻是人類與咒靈的主從契約,但圖案不一樣,可參考的地方不夠多。
這次五條悟提供的術式圖案也有些微妙的不同,就算有些條件對上了,但他偏執地認為圖案不同的地方很可能是因為他們身份不同。
連聰明的真人都笃定自己是施術者,那吉野順平有什麼理由懷疑施術者是其他人呢?
他一直在想,是否在第一次重生前,真人就在改造他的大腦時與他結締了契約術式。可那時候的他還是人類,而真人隻是咒靈,他也就抛開了這個設想。
那份契約術式隻能作用于人類與咒靈,他一直認為自己在契約關系裡是咒靈身份,真人是人類身份。
也就是說,真人隻有在徹底變成人類之後,才能與他結締那份契約術式。
可他們真的是在之後才結締契約的嗎?
他想起第一次重生時,真人對他說的話語。
“你的靈魂讓我有一股異樣的親切感。”
之後幾次重生,在真人身體徹底發生改變之前,也說了類似的話語。
“我想看看是否可以通過改造,讓你感受到自身靈魂的存在。”
“你無意間改變了我的靈魂。”
“我們的靈魂有相似的部分。”
現在回想這些話,在他還學不會僞裝靈魂時,真人對他異樣的在意和糾纏,不就和受到他影響沒辦法吃甜的、和看電影時控制不住地在意他的真人一樣嗎?
他憑什麼認為契約術式與他的不斷重生有關?
更最重要的一點是,抛開重生這一條件,這份契約術式真正受益者是誰?
隻要稍稍一想就能明白。
吉野順平後退一步,絕望地注視咒靈形态的真人,他看着自己周身與真人一模一樣的咒力,還有越來越強的能力,自嘲地笑出聲。
“原來……我才是真正的受益者……”
真人擁有這份契約術式沒有任何益處。
他早該明白的。
如果他是契約的施術者,那麼一切都将變得簡單。
真正施加術式的人是他,這樣他就可以共享真人的能力變得更加強大。按照古老的契約内容,真人應該會變成他的式神,但由于他自身可以變成咒靈,以及真人也可以變成人類,這讓本該是式神的真人,和澱月一樣可以脫離他自由活動。
所謂的真人死去他也會死去,可能隻是與“束縛”類似的代價而已。真人可以殺他這件事與契約毫無關系,如果沒有契約,他能力足夠強的話也可以殺了真人。
如果事實真的是這樣,那麼真人的變化會延續到下一個重生的原因……那就隻能是受到身為契約主人的他的影響,就像是逐漸變得聰明的澱月。
“所以不斷重生的循環裡,一直改變的隻有我們,其他人永遠都不會改變。”
因為他們是一體的。
可他又是在什麼時候、又是怎麼樣施加術式的?
“果然就是順平施加的術式啊。”真人饒有興趣地觀察他們靈魂上的術式,“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術式。”
“不,不對……”吉野順平搖搖頭,“我沒有施術的能力,那個時候的我很弱小。”
真人思忖片刻,“我的猜測是,既然是與愛有關的術式的話,那你應該也不知道發動條件,很可能是無意識施加的。”
“愛?”吉野順平沒忍住笑出了聲,他深吸一口氣睜開眼,突然壓低聲音,“真人先生。”
真人微睜雙目,四肢瞬間被黑色的咒力纏繞,少年再次掐着他的脖頸,這次的咒力溢出了毒素,滴落在地磚上時冒出了一縷煙,很快便腐蝕了一小塊地闆,但觸到他的靈魂時,也僅僅隻是留下輕微燒灼的痛意,無法造成更多傷害。
少年的雙眸多了幾分冷冽,看向真人的眼中滿是濃烈的恨意。
“我恨你。”他聲音帶着痛苦的嗚咽,咬牙切齒道:“這根本就不是源于愛!”
“那就是……源于恨了……”
真人被推到牆壁上,吉野順平的情緒完全失控,與第一次見面時的冷靜完全不同。他露出玩味的笑,還是這樣的吉野順平更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