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畫聽出了話裡有話。“唯一”這個詞,實際上暗示柏娘子的情況已經非常不利了。
至于韋弘機在其中扮演了什麼角色,林小畫也吃不準,也不知道他參與審案時是推波助瀾還是力挽狂瀾。反正結果是肯定的,柏娘子已經岌岌可危。
所以,拿龍鳳連廊邀功求恩,已經是最後一條路了。
林小畫不再多想,調動古今兩邊的資源,全力投入剩下的工程。他們一反唐朝建築相對樸素的特點,拼命在上面添加裝飾。但是這裝飾不是随便加的,全部以鳳鳥為主題,讨好的對象不言而喻。
鬥拱之下,昂頭被雕成了展翅朱鳳。闌額之上,描繪的盡是鳳舞九天。就連連廊的側面,也在林小畫的堅持之下,安上了一整幅朱雀透雕……不知不覺,天後駕臨的日子到了,林小畫、梁知棟、老梁頭、中郎将、韋弘機、韋待價等全部到現場迎駕。所有人都為各自的盤算做好了準備。
這次巡視,就是為了天後看龍鳳連廊準備的,所以天皇提不起興趣,幹脆借口風疾發作不來了。因此,儀仗隊裡幾乎看不到龍的元素,滿眼都是鳳鳥的元素。
林小畫看到這場景,感覺自己賭對一半兒了。
果不其然,銮駕一進入龍應閣廣場,還沒來得及落轎,天後就迫不及待地掀開了帏簾。她遠遠就看見了那兩隻鑲在連廊上的朱雀,碩大無比。她們昂首奮翅,展尾蹈足,好不威風。那姿态,栩栩如生得仿佛随時會沖上藍天。
天後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
銮駕停穩之後,天後下轎,衆人皆跪伏在地。她老人家擡頭看向龍鳳連廊。此時天公作美,陽光灑在那一排萬字符上,恰好反射到天後眼睛裡,晃得她本能地擡手遮擋起來。
“這金光閃閃的是什麼花紋?”
“回天後,是‘萬字不到頭’花紋。”林小畫這次毫不遲疑地搶起了風頭。
“萬字不到頭?”天後細細品了品,這“萬字”可暗喻“萬歲”,這“不到頭”不就是永遠的意思麼?
她低頭看了看林小畫,雖然沒有說話,但眼神裡滿是求證。林小畫心領神會,用唇語念出了“萬歲萬歲萬萬歲”。
天後喜出望外。這時候李治人還活着,說老實話,她就算已經有了當皇帝的心,也隻敢夢裡想想。如今被人撓到了癢處,能不高興麼?
林小畫真的賭對了!
之後,天後全程拉着林小畫參觀,韋弘機和中郎将都插不上話。當天後站到連廊正中間,遠眺壯麗的洛河時,她的心情已經爽到了極點。
“林娘子啊林娘子,你這個‘奇女子’的名号,真是名不虛傳那!”
林小畫跪地謝恩。中郎将終于抓到機會敲邊鼓,順便颠倒黑白帶着自己一起誇:“是呀是呀,臣當年修洛虹橋的時候就對她五體投地,這才強烈推薦她到上陽宮效力的。”
“你識人有功,也是要賞的。”
中郎将繼續舔着臉助攻:“臣不敢搶林娘子的功勞,她為了這龍鳳連廊,可是殚精竭慮啊!”
“為天後效勞,是民女的本分。”林小畫話鋒一轉,開始夾槍帶棒,“就算再苦再累,就算受盡委屈,民女也在所不辭。”
天後作為頂級政治家,這點小心思看得透透的。不過她今天心情好,就受理了:“有什麼委屈,就盡管說吧,本宮替你做主。”
韋待價聽了這話,看上去有點慌張。韋弘機則面如死水,沒有半點波瀾。
林小畫得到機會,便徹底打開了話匣子:“天後不知,這連廊差點兒就沒建成。”
“這一出本宮知道,他們沒有大木料,要不是你有奇技,這幫廢物肯定建不出來。”
“不,天後明鑒。他們隻會用大木料建造,但是庫裡僅有中木料,所以诓騙民女可用洛虹橋的方法造此連廊。然而吊軌的是,運到現場的木料全被換成了小木料,隻有半尺長,根本沒法用于洛虹橋的工藝。如果不是後來魯班祖師爺可憐我,托夢授以奇法,這連廊就真的造不出來了。”
天後皺了皺眉頭:“那些中木料呢?”
“離奇失蹤,至今不見蹤影。”
韋待價不能坐以待斃,趕緊搶過話頭:“天後明鑒,林娘子所說确有其事,但都是一個叫做柏娘子的人所為。她看這批中木料值錢,就賄賂車隊許以分成,給盜賣了。然後用小木料偷梁換柱,才差點壞了林娘子的大事。”
“你血口噴人!柏娘子自從甯州救起我,就與我情同姐妹,她斷不可能害我!”
“林娘子,咱得講證據。你們駐地上陽觀發現的盜賣工具、贓款,你總不會否認吧?”
“那都是你一手布局的。”林小畫怒斥道,“柏娘子尚未出閣,一直與梁家一起,你咬定她盜賣獲利,那就是咬定梁家和我也獲利喽?繞到最後,你這套說法變成我自己做局害自己了,簡直滑天下之大稽!我看你就是覺得我們搶了你的功勞,所以阻止梁家參與不成,就暗中破壞。”
天後多聰明的人,基本已經聽明白了其中的貓膩:“柏娘子暗中破壞的事情,确實不合情理,依本宮看……”
就在林小畫以為可以得到天後蓋棺定論的時候,韋待價不惜冒犯天威搶話道:“天後明察,這柏娘子都已經認罪了!”
此話一出,林小畫和梁家人猝不及防,驚得說不出話來。
天後看向韋弘機:“韋侍郎,這應該算你們工部内案吧?是真的都招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