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眠搖搖頭,把突如其來的念頭甩掉。
她把令牌接過來收好,又問青蒼道:“那人身上,可還能問出什麼其他線索?”
青蒼搖頭道:“那人煉毒下毒手法雖然極高,但隻是被派來殺人的棋子。除了毒藥和這個令牌,他身上也沒有其他物品了。隻怕我們無法再從他身上得到什麼。”
江眠點點頭,問道:“那人可還活着?”
青蒼看了江眠一眼,回道:“還有一口氣在。”
但也快沒了,甚至還不如沒了。恐怕連他自己都隻希望快些咽氣。
江眠輕歎了一聲,道:“給他個痛快吧。”
青蒼微微詫異,深深看了江眠一眼,躬身恭敬道:“是,姑娘。”
*
月上中天。
薄薄的一層烏雲半遮着月亮,月光透過雲層灑在京郊的軍營裡。
軍營的主帳中,一燈如豆。
江眠給父親施完最後一遍針,放下了手裡的銀針。
弟弟江睢已經被她趕回去找了個營帳睡覺了。
主帳中隻有榻上躺着的父親和她自己了。
江眠伸手為父親掖了掖被角。
昏暗的燭光下,她也有些昏昏欲睡。
她伸手取過一旁的茶壺,為自己倒了杯茶。
其實父親的毒已經完全解了,隻是因為之前身體虧損的厲害才沒有蘇醒。
再喝上幾副藥,養上數日,自然變回醒來。有她在這裡調理,也一定不會落下什麼病根,定會好得全全乎乎的。
隻是她還是不放心,才執意留在主帳裡守着父親。
回想起這幾日的騎馬千裡奔襲,封鎖軍營查人,到審訊逼問毒藥,樁樁件件雖是她和弟弟所為,可是這背後處處都有元璟相助的痕迹。
他們騎來的那兩匹神駒日行千裡,迅疾如閃電,若不是它們,她和弟弟不可能将七、八天的路程生生壓縮到五天。入了軍營後,若不是有元璟給出來的青蒼相助,雖然她未必束手無策,但是一定會多耽誤很多時間。多耽誤的每一秒,父親都多受一分煎熬。
還有審訊,若是在與下毒之人的交鋒之中稍有差池,以緻于讓他成功地自殺,線索就此了斷。這後果江眠不敢設想。
深夜營帳中微微掠過一絲寒風。
想到那種可怕的可能性,江眠都不禁打了個寒顫。
她長長的歎了口氣。
這回的人情真的欠大發了啊。
要怎麼還呢,難道真要以身相許?
江眠“噗嗤”笑了一聲。
想到元璟那雙墨黑色的眸子,不知道他要是聽到自己說為了報恩“以身相許”會是什麼反應。
會不會傻掉。
今天下午說起花鳥獸紋的時候,她還一瞬間想過要是元璟在這裡就好了。
此時郊外的深夜裡,四周一片如深海般的寂靜。
江眠腦中卻突然浮現出京城王府中的那個小院兒裡,每天傍晚時的袅袅炊煙。
深宅大院的王府中卻是一片人間煙火氣。
暮色四合的時候,端王總會端着幾碟自己做的菜從小廚房出來,坐在小桌子旁邊等她回來。
在一起住了幾個月,她不曾察覺。
原來分開以後,她也會想起他。
要是他現在在這裡……
江眠笑了笑,沒有再想下去。京城中正是多事之秋,隻怕他也正忙得焦頭爛額。
她又去查看了一下昏睡中的父親的臉色,準備把燈吹熄,在椅子上和衣睡一會兒。
然而轉頭之際,卻突然發現營帳上有一道黑影一晃而過。
江眠瞬間警惕。
營帳外有幾株小樹,初春的天氣裡發着嫩芽,在月光下的微風裡輕輕搖曳,所以營帳四周一直有樹影交錯搖晃。
不過剛才那個黑影,卻不是樹影。
她清晰地看到,那是一個人的形狀。
此時營地裡已經被青蒼和父親的親信完全掌握,怎麼會悄無聲息地潛進來一個人?
外面發生了什麼?
江睢和其他人還安全嗎?
江眠腦中瞬間百轉千回,面上卻無異樣。
她按照剛才的動作軌迹吹熄了蠟燭,和衣仰躺在了椅子上,閉目等待。
夜裡的寒風微微凜冽起來。
江眠能聽到外面越來越大的風聲。
半晌過去。
那人仍沒有動作。
江眠便知道,他想要等她睡着,再進來偷襲,一擊斃命。
她把進了軍營後就一直揣在懷裡的匕首拿在手裡,輕聲挪到了營帳門口,靜靜傾聽着外面的聲音。
耳朵慢慢适應夜裡的寂靜,她分辨出了營帳門口外的一道呼吸聲。
她心裡冷笑一聲,攥緊匕首,突然向外一撲,手中尖銳的利刃向着那人心髒處猛地刺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