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璟看清了手中的東西,迷離的雙眼慢慢清醒,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江眠:“阿……阿眠,你不會是因為這個……”才答應和他在一起的吧。
話沒說完,江眠使勁兒敲了他的頭一下。
“當然不是。”
“哦。”元璟點了點頭。不是就好。
江眠又敲了敲他,道:“快看看。”
“好。”元璟點了點頭,很聽話地開始端詳起這個令牌。
他握着令牌正反面看了一會兒,對江眠道:“這種紋樣是幾片合起來的立體紋樣,需要在紙上比對。”
他示意江眠看向手中的令牌,指着其中一處花紋道:“這幾篇紋樣雖然看起來是連在一起的,但其實是單獨的圖案。這幾處圖案需要以特定的角度重合在一起才會構成最終的紋樣。我需要紙筆,畫下來便知。”說着,就要去拿紙筆。
江眠一把攔住他,笑道:“都已經午夜了,你再畫完我們便可以直接吃早飯了。”
元璟反應過來江眠是說等明日再說,他輕笑道:“我以為你着急。”
江眠笑道:“我哪兒有這麼兇殘,為了讓人幹活還不給睡覺啦?”
元璟彎着唇,隻是一味地笑,看着江眠的墨黑色眼中好像盛滿了漫天的星空,比這日的夜空還璀璨。
江眠看元璟隻會看着她傻笑,覺得好笑。但是他滾燙灼熱的目光似乎能燙傷她的雙眸,她有些不自在地偏移了視線,沒想到向下一看,看到元璟長衫的下擺處竟然有一小灘血迹。
江眠大驚失色:“元璟,你剛才受傷了?”
元璟慢了半拍才反應過來,也跟着江眠的視線往下看去,看到血迹的一瞬間臉色變得微微窘迫。
江眠以為是剛才自己傷到了他,彎腰想要查看,被元璟一把握住手肘死死攔住。
江眠疑惑地擡頭,看見元璟一張俊臉竟然全部漲紅了。
“元璟,怎麼了?”
元璟支支吾吾,半晌,悶聲擠出一句:“沒有受傷。是騎馬的時候……”
江眠看他連耳根都紅透了,明白過來。
他從京城千裡奔襲而來,算算時間,竟然隻比他們晚了一日。
他要把京城的事情處理完,再啟程追趕他們,這樣算來在路上的時間隻怕不比他們長多少。
端王府上僅有的兩匹神駒都給了她和江睢,他要五、六日跑完尋常馬匹七、八日的腳程,是怎麼堅持下來的?
江眠輕聲問他:“王府裡沒有比得上這兩匹汗血寶馬的馬駒了,你是怎麼過來的?”
元璟笑了笑,輕描淡寫道:“驿站換馬便是,沿途驿站遍布,并不會繞多少遠。”
他沒有提,他一路上跑死了三匹馬。馬匹長途奔襲堅持不住,癱倒在地上了,他便換一匹繼續,整整五個日夜幾乎沒有休息。長途騎馬,身體很難支撐,他的大腿内側生生被磨爛,鮮血順着衣衫向下流淌,聚集在下擺。
他心焦着來看江眠,自然顧不上換衣裳。
他沒有提,江眠怎會不知道。若不是元璟給她和江睢的兩匹神駒,她們這般跑馬過來也定會受傷。
江眠看着元璟,輕聲喃喃道:“你這麼跑馬過來,就是為了來看我?”
沒想到元璟搖了搖頭道:“那倒不是。”
江眠挑眉,做出疑惑的表情。
元璟笑了笑,從懷中掏出來一個布包,道:“不是隻為了看看你,是為了給你送這個。”
江眠接過來,發現觸手略硬,解開層層疊疊的包裹,裡面隻有一個青玉質地的小瓷瓶。
包裹得這麼小心,這是什麼寶貝?
對上元璟的視線,他示意她打開。江眠小心地拔起瓷瓶裡的木塞,瞬間一股藥香撲鼻而來,這藥箱清香無比,一聞便知不是凡物。
江眠更加小心地傾倒瓶口,沒想到瓷瓶裡面隻有一粒藥丸,輕輕落到了江眠的掌心。看見那顆赤紅色藥丸的一瞬間,江眠猛地變了臉色,迅速地把藥丸倒回到瓷瓶裡面,牢牢地蓋上了木塞。
“這……這是什麼?”江眠驚道。
元璟知道江眠認出來了,但是聽見她問,還是乖乖地答道:“是九轉赤金丹。”
江眠倒吸了一口冷氣,驚道:“你……你怎麼拿到的?你拿什麼換的?”
元璟聽到她這麼問,眼中帶了笑意,問道:“阿眠是擔心我嗎?”
“廢話。”江眠急道,“我當然擔心啊。”
這藥丸世上一共就三顆,可生死人肉白骨,是真正能引起血雨腥風的寶貝。
元璟看她有些着急,忙道:“别擔心,這顆赤金丹是放在皇宮大内的,一直在陛下的私庫裡,我去皇上那裡求來的。”
江眠緊緊地皺起了眉。
她見過元璟和皇帝相處,兩人絕不是感情親厚到共享此等珍寶的兄弟,可是元璟這般輕描淡寫的态度,明顯是絕不會說到底付出了什麼才換來的。
她萬分小心地重新包好了瓷瓶,然後把布包交還給元璟,沒想到東西遞到面前,元璟卻不伸手了,還笑道:“給我做什麼?”
江眠伸着手遞過去:“快收好啊,這麼貴重的東西可别磕碰了。”
元璟點了點頭,道:“那阿眠可要費心收好了。”
江眠歎了口氣,道:“元璟,這個我是真的不能收。它太貴重了,你自己拿回去,有其他用也好,和皇上交換回來也好。”
元璟一雙墨黑色的眸子認真地看着她:“阿眠,我們已經在一起了。你是我的……未婚妻。”他微頓,輕輕笑了一下,又繼續道:“我的所有東西都是你的,自然包括這顆赤金丹。”
他握住江眠的手肘,把她伸着的手推回去,輕聲道:“既然江伯父用不上了,你便好好收着。若是将來真有什麼意外,有它在,我也能微微安心。”
江眠聽到他說出“未婚妻”的時候,就知道拒絕不掉了。
她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小心地把布包收好,準備得空的時候在衣衫裡縫一個暗袋,妥帖放好,就當幫元璟存着了。
元璟此時說出這話的時候,萬萬沒有想到意外來得如此之快。
彼時聽到噩耗傳來後,剖心斷腸般的痛苦中,是這一絲希望支撐着他生熬了下來,和江眠重逢。
此時的元璟還不知道,得到後又失去,才是人間至苦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