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青碧挽起衣袖,露出白皙的小臂。
“我看不到。”
遊青碧朝前走,一旁的侍衛立刻攔住了她:“夫人,小心有詐。”
遊青碧看着女囚不敢繼續上前,隻好又問:“你手上的這條鍊子是哪兒來的?”
女囚看向自己的手腕,再看向遊青碧時,眼中已經有了詫異之色:“你……為什麼要問這個?”
遊青碧道:“很熟悉,我好像在哪兒見過。”
女囚看了一眼站在遊青碧身邊的侍衛。
遊青碧轉過身,對那侍衛道:“你先出去吧,我跟她聊一聊。”
侍衛立刻道:“夫人,萬萬不可,她可是安燕的大将軍,心思詭谲得很,您可不能被她騙了。”
“她這個樣子,你在擔心什麼?”遊青碧厲聲呵斥。
侍衛垂首不肯離開,遊青碧微微有些怒意:“立刻給我出去!”
遊青碧甚少這樣,侍衛怕是真的惹惱了這位夫人,隻好應聲退下,卻也隻在離遊青碧三四米的地方,不肯再走。
女囚用隻能兩人聽見的聲音問:“你為什麼要問這個?”
“我不記得在哪兒見過它,很熟悉,像……像是我的東西一樣。”
女囚看向遊青碧的眼神柔軟了起來,聲音也帶着些許的哽咽:“是東甯的。”
“東甯?”遊青碧凝神望着女囚,“東甯……是誰……”
女囚看向遊青碧,眼中滿是悲戚之色,先前超脫生死的無畏蕩然無存:“你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
遊青碧漠然搖頭,眼神中帶着祈求,焦急道:“她是誰?”
女囚強制打起精神,竭力保持着冷靜與理智:“那好,你先回答我,你手臂上有沒有傷?”
遊青碧點頭。
“什麼樣子的?”
“像……牙印。”
遊青碧将小臂的傷口展示給女囚看:“我的記憶裡面沒有什麼缺失的,隻是有時候會有些混亂,我記得這個木魚應該在我手上,可是她們都說沒有見到過,我不知道為什麼會出現在你手上……”
“東甯手上有兩條,另一條在你那裡。”
遊青碧緊繃着臉,指尖慌亂地攥着,腦袋裡不斷地重複着東甯的名字:“東甯……到底是誰?”
“東甯是一隻半鲛,她跟我說你是她最好的朋友。你渾身都是傷,左邊肩膀上有一個傷疤,是被遊魂針所傷,胸口有一個傷疤,是被白翎箭所傷。掌心的傷是你自己劃的,你的腳被山都咬過,在雨天會痛。”
一個都沒有錯,全部都沒有錯。
遊青碧覺得臉頰有些發癢,伸手一摸,指尖沾上了水漬。
她不敢相信,這些水漬是從自己眼眶中湧出的。
她的頭又開始痛起來。
眼前這個人到底是誰,為什麼知道這些,為什麼自己會流淚……
“你……到底是誰?”
女囚的眼裡閃出決然的眸光,仰頭道:“我是安燕的将士,周慈。”
遊青碧問:“那東甯呢,那個叫東甯的人,她又是誰?跟你在一起的嗎?”
決然的眼神瞬間黯淡了下來,如熄滅了的燭火。周慈的聲音低沉喑啞:“她……已經死了……”
遊青碧覺得自己的頭要炸裂了。她伸手扶在牆邊,捂着頭,痛苦地問:“那你能不能告訴我,你認識的遊青碧的所有事情?”
周慈的眼中充滿了質疑和不解:“那你先告訴我,你為什麼和那個惡魔在一起?”
遊青碧茫然地看着周慈:“我們從小就在一起的啊!”
周慈咧嘴一笑,嘴唇上的傷口裂開,冒出鮮血:“你從來沒有在我面前提過他,你提得最多的是一個叫江月蘅的人。你忘了嗎?”
江月蘅?
遊青碧的眼淚不受控制拼命湧出,她捂着頭拼命道:“不對,不對,不對。我不認識你說的什麼東甯,什麼江月蘅,我……”
周慈看到她痛苦的模樣,喊道:“你别想了,想不起來就别想了。”
劇烈的頭痛讓遊青碧幾乎無法站立,她緊貼着腦門大口地喘着氣。
一旁的侍衛見狀,礙于身份又不敢上前,隻得對着監外大喊:“來人!快來人!”
密實的冷汗爬滿了她的身體,她胸口不斷起伏發顫,嘴唇蒼白的念叨:“我不信你說的,我不信你說的……”
緊接着,她身子一軟,倚着牆壁頹然倒地。
那侍衛吓得面如死灰,趴在牢門前大喊大叫:“快來人啊!快來人啊!夫人暈倒了!”
牢門外傳來慌亂的腳步聲,遊青碧從地上緩緩站了起來,扶着牆道:“我沒事兒,就是突然心悸,被她吓到了。你等我緩一口氣。”
那侍衛吓得渾身發抖,見她盯着地面直愣愣地看着,然後扶着牆走到周慈面前,一把扼住周慈的脖子,高聲喊道:“既然你什麼都不肯說,那你就在這兒等死吧!”
從西郊軍營出來,衆将士跪地在軍營之外,就聽遊青碧輕輕揮了揮手,低聲道:“是我太莽撞了,這牢裡的味道實在是讓人難受,我剛才身體不适的事情千萬不要跟将軍說,免得他多心責怪于你們。”
她的四周皆是冷冽的寒氣,無人敢言語。
上了馬車後,她安靜地回到将軍府,梳妝打扮,由一個失魂落魄的美人漸漸裝扮出雍容華貴的模樣。
傍晚時分,沈路一身華服從宮中策馬而回。
遊青碧站在寒風之中,由姑姑和小啾扶着,穿着厚實的大氅,聽遠處哒哒馬蹄之聲,心跳不已。
她的夫君沈路在北方與安燕纏鬥大半年,終将安燕大軍趕回深山,活捉安燕大将周慈班師回朝,凱旋。
他在将軍府門前勒住缰繩,一躍而下,不顧周遭眼神,将遊青碧緊緊抱在懷中,飛舞旋轉。
白色的大氅如蝴蝶的翅膀一樣飛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