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瓢潑。
毛筆在紙上洇出一堆又一堆墨迹,白容與心不在焉地看着桌上的書,片刻後終是擱下了筆,擡眼望去。
窗外雷聲轟鳴。
白容與無意識地抓緊書頁,抿緊了唇。
會是他在渡劫嗎。
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麼,白容與猛地回過神來,唇色一片蒼白。
桌上的書頁被揉皺,白容與垂眼想整理那頁紙,手卻不斷發着抖。
他的修為都散盡了。
還能活嗎?
他會不會死。
如果他死了……
雙手顫抖的幅度愈發明顯,本就急促的呼吸變得愈發紊亂,白容與心亂如麻,最後終于在“咔嚓”一聲後,臉色蒼白地停下了動作。
書被他撕壞了。
白容與閉了閉眼,攥緊手心,許久後終是強迫自己壓下心頭雜念,上了榻去。
一夜無眠。
*
上早朝時白容與便察覺到承文帝的臉色不是很好,他心亂如麻,但又礙于制度,隻得站在原地等待。好不容易捱到下朝,他便再是沉不住氣,到底是上前問了幾句謝不淳的情況。
承文帝卻不說話,隻是揉揉太陽穴示意他跟着一起回去。
……
和乖乖卧在自己腳下的白狐對視許久,白容與眼睫一顫,倉皇問道:“他……他的修為呢?”
晏歸垂眼看向白狐,片刻後輕歎一聲道:“沒了。”
隻是簡單的兩個字,白容與卻仿佛擔了千斤重。
謝不淳三千年的修為都沒有了。
因為他輕飄飄的一句話。
白容與有些無措地看向晏歸,“他會死嗎?”
晏歸靜默半晌,輕聲回答道:“世間萬物都會死。”
“他也一樣。”
“可我、我……”
白容與眼眶發着紅,急切地想解釋着些什麼,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淚珠源源不斷滾下眼角,晏歸輕輕撫摸着他的發頂,柔聲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你不想害人,但那是他自己的選擇。”
“是他欠你在先,你……”晏歸頓了頓,不知是想到了什麼,許久後才回過神來,聲音變得有些晦澀:“你不必覺得歉疚,是他虧欠你。”
白狐失了靈智,并未在意兩人之間的談話,隻是親昵地拱着白容與的小腿,本能地想要親近他。白容與淚眼朦胧地看着晏歸,聲音哽咽:“可我、我并不想要他以命相抵。”
或許是有殘留的情愫在作祟。
但他更多的是不想那麼輕易地結束他人的性命,或者說隻是單純地不想那麼輕易地結束謝不淳的性命。
他不是那種記吃不記打的人,但他讨厭殺人,讨厭草菅人命。
就像謝不淳那麼輕易地想結束他的性命一樣,他讨厭這種方式,所以絕不會再用這種自己讨厭的方式去報複别人。
生命不該被輕賤。
即使淪為被掌控命運的棋子,即使生下來隻為他人作配,生命也始終是珍貴的。
而正是因為生命珍貴,所以他才要好好活、好好活給所有把他當成棋子的人看。
尤其是謝不淳。
他心裡一直憋着一口氣,他想證明給謝不淳看,他想證明自己不是草包,不是絆腳石,亦不是墊腳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