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了大半夜。

靜靜盯着漆黑的窗外看了許久，白容與才動動僵硬的手指，遲鈍地轉了轉眼珠子。那雙平日裡總是亮晶晶的眼眸在此刻徹底被黑暗侵染，如同一潭死水，毫無神采，黯淡無光。萬蟻啃噬的痛感鋪天蓋地襲來，麻木的雙腿宛若木偶殘缺的肢節，顫抖着、痙攣着、抽搐着，帶來一陣又一陣難言的疼痛。

……可又怎及心上半點疼。

眸中氤氲起水汽，淚珠在那張蒼白又可憐的臉上蜿蜒，傳來陣陣燒灼的痛感。他蜷縮着咬上自己的手腕，在冰冷的榻上無聲啜泣着。

多可憐啊。

多可憐。

他多可憐。明明受傷的是他、險些死掉的也是他，可最後在始作俑者用同樣的方式将自己殺死後，飽受折磨的卻仍是他。

可他偏偏就是這般愚善的蠢貨。天生如此。

……多可憐。

多可笑。

眼淚幾乎快将被褥浸濕，喉嚨也已然在數次哭泣中徹底失了聲。他含着淚想，上天總是如此造化弄人，緣何讓他生了這麼一顆心、這麼一顆通透的心，教他無法對旁人生出半分恨與怨，教他的真心總是這般被人輕易看穿，玩弄于鼓掌間。

“……”

淅淅瀝瀝的雨聲不斷在耳邊回蕩，尖牙不知何時刺破肌膚，在手腕上留下一道刺目的傷口。豔紅的鮮血自腕骨蜿蜒而下，滴落在脆弱的脖頸，又染紅蒼白的唇，襯得他如同吸血食肉的精怪一般，美豔又危險。

直到口中後知後覺傳來血腥氣，白容與才終于回過神來，負氣一般松了嘴，将小臂上的血迹草草擦盡後，便強迫自己閉上雙眼，猛地鑽進了被窩裡，掐緊手心冷冷想着。

是謝不淳自己要去死的，和他沒關系。

但是……

思緒又在搖擺不定，猶豫半晌，白容與忽地松了手勁，抿抿唇從被窩裡探了個頭出來。

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