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衡,情劫已破,速歸天庭。”
天道威嚴厚重的聲音響起,不斷在天地間回蕩。白色靈力源源不斷自身上溢出,白容與在原地跪坐許久,才緩緩仰頭望向天空,搖着頭喃喃道:“我不是常衡。”
“謝不淳、”他忽地有些哽咽,“……也不是我的情劫。”
“荒唐!你已位列仙班數百年,如今竟為一隻畜生昏了頭!”
“我不是你口中的常衡,”白容與抓抓自己的衣角,自顧自道:“我是白容與,我隻是一個普通人,我不想成仙,我也不是你口中的仙尊。”
說完,他便彎腰抱起謝不淳,笨拙地同他蹭蹭臉頰,輕聲道:“謝不淳,我帶你回去吧。”
“我養的花開了,這次你再晚來,我也不會再生氣了。”
“常衡,你當真要忤逆本尊嗎!你可知,旁人下凡都不曾有本尊出手的這般待遇!”
“你出手?”白容與遲鈍地動了動眼珠子,許久後才反應過來,抱着謝不淳的屍首啞聲道:“一切都是你安排好的,你引誘他來殺我,好讓我成功曆劫飛升,是嗎?”
“呵,你該對本尊感恩戴德。若不是本尊特意壓制了他的神智,你……”
“壓制?”白容與撫摸着謝不淳的毛發,許久後才莞爾一笑,輕聲道:“原來你是喜歡我的,謝不淳。”
“怪不得你會那麼久才殺我。”
“所以即使被控制了,你是不是也舍不得殺我啊。”
一個又一個問題接連抛出,謝不淳卻再也回答不出。
白容與隻是溫柔地注視着他,片刻後,低下頭在他額間虔誠一吻。
原來我們都是被命運操縱的棋子。
命運從來不會問我們要什麼、不要什麼。拼盡全力也不能得到的東西對于别人來說總是唾手可及,而别人唾手可及的東西卻時常并未心中所願。
可我們。
都隻能看到表象。
學不會設身處地,學不會換位思考。
所以刻薄的話說了一句又一句,所以我們在一次又一次惡語相向中互相把對方推得越來越遠。
而後在一次又一次錯過中。
我們徹底消失在對方的命運軌迹裡。
永不相見。
也許這是命運注定的東西,但我此刻忽而生出了一種極其偏執的意識,那是一種帶着憤懑、不甘、委屈與諸多複雜情緒的糾合。
怎麼辦啊。
謝不淳。
我不想踩着别人的屍體得道成仙。
你會不會覺得我是傻子。明明你最想要的東西已經被天道送到了我手上,我得到它是件輕而易舉的事情,可我卻選擇了拒絕。
但我就是這樣的人啊。
我還是那個愚笨癡傻的白容與,一點兒也沒變。
我不想成仙,成仙非我所願。
所以我不想就這麼輕易認命。
天雷一道又一道劈在肩上,将少年清瘦的身體劈得體無完膚。白容與跪坐在地,緊緊抱着懷中的謝不淳,哆嗦着喃喃道:“我不、不要成仙。”
“不成仙……”
“不成仙……”
平日裡手被劃了道口子都會鬼哭狼嚎的小少爺在此刻顯得異常執拗,反反複複重複着這句帶了十足反抗意味的話,隻單用了一顆赤子之心與天道叫闆。
身上的傷愈發嚴重,可少年卻死死撐着地面,不肯讓自己的脊骨彎曲半分。
好疼。
可他也從未忘記,在多年前那個夜晚,剛剛識字的他曾用一支小小的筆,認認真真在紙上落下四個字。
“海晏河清。”
天下太平。
他希望世間的每個人都過得好。
所以他不要用别人的命來換自己成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