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所用的力度越來越大,到最後甚至穿破肌膚,直直深入丹田,觸碰到了那顆破碎的内丹。曲無盡細細撫摸着内丹上的裂縫,許久後才森然一笑,猛地将内丹拽了出來,“為了救他,你竟甘願散盡一千年的修為。”
鮮血自唇角溢出,染紅了潔白的衣領。晏歸死死按住曲無盡的手腕,冷聲道:“與你何幹?”
“與我何幹……哈……”曲無盡悶笑着,在晏歸脖頸處落下一個下流又色.情的吻,“好師弟,你便這般急着和師兄撇清關系麼?教師兄的心可是為你這句話碎了一番又一番啊……”
不知是哪句話激怒了晏歸,等到曲無盡再睜開雙眼時,左臂已然應聲落了地。晏歸猛地掐住他的脖頸,惡狠狠道:“把長随的魂魄交出來!”
“嗯?”明明已然被攥住命脈,曲無盡卻仍是那副吊兒郎當的模樣,笑眯眯看着晏歸輕聲引誘道:“想要他的魂魄?”
“到師兄這裡拿啊。”
斷指飛起點了點唇,曲無盡勾了勾唇,語氣極盡寵溺:“你想要的東西,師兄哪兒有不給的道理。乖,自己來拿。”
兩人的距離在恍神間愈發接近,那顆内丹也在蠱惑中被曲無盡握住了大半。眼見就要剝離丹田時,忽地一聲巨響,瞬間拉回了晏歸的魂——
“晏歸!你回來!”
“嗚……你不要丢下我一個人……”
“父親、父親,你不要丢下昭兒……昭兒怕……嗚嗚……”
崩潰的哭聲在原地響起,宛若平地驚雷,瞬間将晏歸已然出走一半的魂魄牢牢拉進了身體裡。“噗哧”一聲,利刃瞬間貫穿曲無盡的心髒。晏歸顫抖着嘴唇,顧不得再拔出利刃,便轉身倉皇朝着李乘昭奔去,淚流滿面,“昭兒、昭兒不怕,父親在這裡,不要怕。”
“嗚……”
一被晏歸緊緊擁入懷中,李乘昭便再是強撐不住,倒在他胸口開始嚎啕大哭起來。晏歸輕輕撫摸着他的後脖頸,鼻頭一酸,笨拙地哄着他:“不怕、不怕,寶寶不怕。”
“晏歸、你不要死,你不要死。”
李乘昭淚眼朦胧地看着晏歸,緊緊拽着他的衣袖不肯松手,哽咽道:“你不要丢下我,不要像父皇一樣丢下我,不要隻留我一個人在這裡,我怕、我怕的……”
“不會,”晏歸緊緊抱着李乘昭,眼角源源不斷淌下淚水,泣不成聲道:“不會隻丢下你一個人,父親會一直在。”
兩人相擁許久,李乘昭才後知後覺想起已然奄奄一息的謝不淳。擦幹眼淚剛想指指謝不淳所在的地方,擡頭一望時,卻蓦地僵在了原地。
紅。
映入眼簾的是刺目的紅。
本該落在白容與身上的利刃直直貫穿了白狐瘦小的身子,将它本就被鮮血浸紅的毛發浸染得更加濃烈。血腥氣不斷在原地擴散,直到血滴落入水窪之中,濺起一地水花,晏歸才回過神來,猛地襲向曲無盡,招招帶了狠厲。
兩人在一旁打鬥起來,白容與顫抖着唇跪坐在原地,許久後才後知後覺想起要低頭去看他,艱難地張開嘴想說話,喉部卻仿佛傳來劇痛,疼得他說不出話。
眼淚模糊視線,白狐艱難地用臉頰蹭蹭白容與的手心,像是在安慰他不要哭。可他越是這般,白容與的眼淚便流淌得愈發厲害。滾燙的眼淚滑下臉頰,宛若一場春雨,輕柔又溫暖,将謝不淳身上的血迹沖洗得一幹二淨。
卻再也不會讓他重新長出生機。
陰雲密布。
白容與痛不欲生,顫抖着雙手捧起他的臉頰,哽咽着質問:“為什麼……”
他隻想要個答案。可白狐卻隻是懵懵懂懂地看着他,用已然被折斷的爪子輕輕碰碰他的手心,眸中盡是對他的歡喜。
那個明明呼之欲出的答案。
在一次又一次惡語相向間,被他們親自毀在了手裡。
倘若他從一開始便能意識到自己的心意。
倘若他們犯錯之後能選擇正确的方式彌補。
倘若他不用那麼刻薄的話去傷人、倘若……
……
哈……
人生在世,怎會有那麼多倘若讓人試錯。
一步錯,步步錯。
糾結的心總是讓人犯錯。強迫自己心狠的人總在後悔。逃避的人最終會遭受勇氣的懲罰。嘴硬的人最終會痛失所愛。
無一例外。
……
無一例外。
白容與抱着謝不淳漸漸發了冷的身體,泣不成聲。原本黑亮的雙眸随着生命的流逝漸漸變得黯淡渙散,滾燙的鮮血也在冷風襲過間凝固于掌心,随着動作帶來陣陣撕裂般的疼痛。
……卻遠不及心上。
疼。
“轟隆隆——”
震耳欲聾的雷聲響起。
一道白光忽地閃過,随着謝不淳最後一縷氣息的散去,天雷瞬間破開烏雲,直直朝着白容與身上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