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本裡香最抱希望的除靈筆記失效了。祈本裡香頭腦一片空白,她嘴上說着這是決策的失誤,甩鍋給挑選筆記的過程,其實心裡比誰都清楚,根本不是一回事。
這本筆記是她在七個舊書攤的一百二十三本除靈類書籍中選擇的。其中九十二本筆記記載的怪物與她所看到的完全不相符,排除。剩下的三十一本除靈書中有二十三本記載的方法都能在這本上找到,還有七本中記載的方法都能在這本書上找到相似的影子。也就是說,這本書是祈本裡香所能找到的除靈類書籍的集大成者。
她之前自己拉着乙骨憂太實驗了其中比較容易的幾種方法,都失敗了。當時她就有了不好的預感。
他們還沒有試驗過這本書最推崇的撒鹽法,這種方法對怪物和場地的要求都很高。她滿懷希望的實驗着這個方法,但撒鹽法失效了。
這代表着祈本裡香想憑借自身力量消除怪物的想法失效了。
被動,無力,這是祈本裡香最讨厭的詞語。
似乎有聲音從遙遠的地方傳來,祈本裡香知道這是她回憶裡爸爸媽媽的聲音。
“她又在說身邊有怪物的事嗎?”
“是的阿娜達,媽媽昨天是不是打的太狠了。”
“不會的,你要相信媽媽下手的力道啊,她也和我們一樣愛着裡香。”
“裡香要乖巧,要努力,爸爸回來後要多和他笑笑,隻有這樣爸爸才會想到裡香和媽媽,爸爸才會經常回家。”
“淨教些無用的東西,要我說隻要裡香不亂說些怪力亂神的話,你丈夫肯定不至于一個人呆在東京。”
“詭異的丫頭,聽說她之前就說過她媽媽會死。”
“他的死肯定和你相關,是你害死了父母!”
“隻有我們兩個了,我這個老太婆死前肯定會帶上你。”
“害死了我的兒子和兒媳,我不會放過你的。”
在這一長串如夢似幻的話語中,唯一的生人奶奶的臉龐是唯一清晰可見的。那蒼老的臉上爬滿了皺紋,笑起來沒有比她更親切的,眉頭擰起來的時候沒有比她更惡毒的。
她的精神早就因身邊人的離世而愈發不正常起來。
她會抱着裡香,如枯枝般的大手有鐵鉗般的力道,緊緊箍着她在耳邊喃喃:
“裡香是奶奶唯一的親人了,是奶奶最愛的人,要一直一直呆在奶奶身邊啊。”
“祈本裡香,你害死了我的全部親人,要代替他們一直陪着我,從人世間到黃泉都要。”
“奶奶和裡香永不分離。”
陽光斜斜照進來,打在祈本裡香的半邊身體上。這讓她的手腳都沐浴在陽光下,但神色藏在教室的陰影中看不清楚。
風吹起了窗簾和祈本裡香的發絲,她坐在光與暗的交接處從下向上直勾勾的盯着乙骨憂太。她開口:“裡香不會在犯這種錯誤了,憂太和裡香是最好的朋友,憂太不會介意這種事的對不對。”
憂太不是爸爸媽媽,他有和我一樣的視野。
他一定不會介意的,一定不會抛棄我。
一定。
“裡香在說什麼啊,我怎麼可能會介意這種事情。”乙骨憂太摸着頭,不好意思的說着:“其實我對探索這些怪物沒有很強的興趣,但想到可以和裡香一起幹這些事就充滿了幹勁。”
“之前裡香說過,能看到的我們總有一天會遇見對付不了的怪物,現在探索驅魔手法也是為了我們的未來做準備。這樣未雨綢缪的裡香是行走在正确的路上的,如果我介意這小小的挫折不就是拖後腿了嗎?我是不會做出這種事情的。”
“不過裡香,如果在我們沒有探索出可靠的驅魔手法前遇見處理不了的怪物,就快點逃跑吧,我會慢你一步的。”
“這樣就算怪物追上來裡香也可以跑掉。”
……
祈本裡香笑了一下,笑容不達眼底:“你這家夥,真拿你沒辦法。”
我在乎的不是這個。
……
祈本裡香表現的和平常一樣,用一種輕松的語調說着符合平常行為的發言:“好吧,我會跑快一些的,争取讓我們一起跑掉。”
我想要的不是這個。
……
“裡香,那我們今天還要研究驅魔嗎?今天你很不對勁的樣子。”
“唔,還是改天吧,今天失敗太多了。”
“裡香,回家後可以洗個熱水澡,這樣心情會好一些。”
“知道了,你也是。畢竟沾了一天的怪物血。”
“好。”
夜已深,深輾轉反側的乙骨憂太從床上驚醒。
他做了一個很漫長的噩夢,驚醒後卻什麼都想不起來,隻記得有怪物和裡香。
對,裡香,裡香今天的狀态很不對勁。
乙骨憂太知道裡香是一個很獨立的人。裡香雖然沒有告訴過他她的一些成長經曆,但在醫院工作的護士小姨早就宛如竹筒倒豆一樣和媽媽說過裡香的過去,而他當時正在旁邊,有意無意的聽到了一些。
雖然内容很模糊,且大多來自于以訛傳訛,但乙骨憂太能聽出來大人對她的排斥,連帶着同齡人也不喜歡接觸裡香。自從乙骨憂太和她關系親密起來後,連帶着和他交往的人都少了許多。
這種被周圍人排斥的關系養成了祈本裡香獨立有想法的個性。裡香的交友範圍很窄,隻有乙骨憂太一個人。他們有着相同的視野,相似的聊天話題,共同的秘密,所以她帶着他主動探索着周圍未知的一切。
乙骨憂太一直視這種探索活動為某種娛樂玩耍的東西,因為他有足夠的方法對付咒靈,讓其不再成為日常生活的困擾。而祈本裡香不同,幼年母親被咒靈纏身,她驚恐的叫嚷讓家裡人視她為告死鳥一般的存在,間接導緻了父親離家,家中人被村裡排斥。入學前和父親一起于山難中失蹤,讓本就認為她不詳的奶奶愈發堅信這一點,祖孫的言語成了最深的詛咒。
遍布空氣四處的怪物是祈本裡香的自傲所在,也是她最深的自卑來源。
祈本裡香好不容易向恐懼邁出一步,卻被現實狠狠打了回來。
乙骨憂太不清楚這次行動對祈本裡香的意義和打擊,但他知道裡香很不開心。
有這個理由就夠了。
乙骨憂太翻出了今天分别前祈本裡香甩給他的驅魔筆記,她說要尋找更好的方法,這本書已近無用就給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