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整個身軀的咒靈像一個圓滾滾的皮球,笨拙滾來滾去的樣子有些好笑。
但沒人能笑出來。
沒有玩具廠會制作這樣的皮球,如果真有玩具廠做出來了,她一定會偷偷潛入廠房放一把火燒了這批貨。
裡香有些想笑。此刻她站在二樓,從上到下看着咒靈在一樓蠻橫地撞擊柱子。她的肺部像有一萬隻發瘋的兔子在撓,腿部滿是激烈運動後的酸脹。
她知道自己的狀态很不好。
她更知道乙骨憂太的狀态比她還差。
憂太本來就不是那種以體力見長的男生,在長時間奔跑這種需要肺活量的項目上甚至比一般人孱弱。此刻憂太正難受的半跪在她的腿邊,不停的咳嗽幹嘔着。
裡香清楚的知道他們跑不了太遠了。他們已經從樓上跑到了樓下,再從樓下跑到了樓上,而現在,咒靈找到他們隻是時間問題。
艱難地咽下一口有鐵鏽味的唾沫,祈本裡香再次看向在樓下發瘋的咒靈。咒靈不斷地怒吼,滾過的地方地磚碎裂,本來稱得上美麗的房間被破壞殆盡。
咒靈可真是聰明。祈本裡香想。
“隻殺一人”的束縛讓本來就難以突破的房門變得更加堅固,無法通過任何手段出去,同時在憂太和她的内心硬生生劃出一道溝壑,平白生出幾分猜忌。
憂太根本沒有發現這一點吧,他似乎覺得這個束縛還算友好,至少确保了我會活着。
裡香輕輕一笑,她發現了憂太幾次想松開她的手獨自一人面對咒靈。
憂太還是那麼傻,和第一次見面時一樣。
如果她是咒靈,說了“在房屋中”“隻殺一人”,那麼剩下一人就等他逃出去後殺,死亡隻是時間順序的問題。
可惜了。
為什麼憂太不肯丢下我呢?如果他和爸爸媽媽,還有奶奶那樣丢下我,我也不會在現在受這種煎熬。
如果你隻想獨自一人逃生,我一定會毫不猶豫的把你推給咒靈的。
你為什麼不獨自一人逃呢?為什麼呢?
片刻的休息已經為裡香回複了一些力氣。憂太還半跪在上全力壓抑着咳嗽,深怕聲音引來咒靈。
我們兩個人一定逃不掉的。裡香清楚的知道咒靈一定會殺了留下的人,然後去追逃出房子的。
但,逃出去的人還有一線生機。
裡香留戀的看了一眼還在幹嘔的憂太,轉身義無反顧的從二樓跳了下去。
……
跑!跑快些!再快些!
乙骨憂太從未一刻如同今天這般痛恨過自己隻有兩隻腿,走廊卻那麼長、那麼長。
裡香,你可千萬不要出事啊!
時間回到憂太幹嘔時。
憂太的肺像被架了一張火爐,胸腔、四肢、内髒都是燃料不斷被灼燒殆盡,喉嚨是風箱,發出“赫、赫”的聲響。他痛苦的眯着眼睛,入目是一片猩紅。
再次睜開眼時裡香已經不在。
他的視線朦胧,頭腦卻從未有一刻如現在一般清醒。
灰塵密布的地下有抓痕和掌印,抓痕是他累倒在地下時抓到的,裡香扶了他一把所以地下有掌印。遠處跌跌撞撞的有他們跑過來的腳印,腳印到附近變得密集而複雜,在他跌倒時裡香圍着他有短暫徘徊過。
這間屋子的二樓是挑高的,走廊旁邊安有扶手防止人掉落。憂太看到扶手旁有兩道腳印。
他幾乎能看到裡香走到扶手旁向下看去,再折返回來,然後義無反顧地跑開、躍起——
“裡香——”
乙骨憂太的聲音幹澀,吞入鐵鏽一般的聲音不像是發自胸腔,更像是發自心髒。他身形狼狽,跌跌撞撞跑向欄杆。
縱身一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