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神隐事件的發生已經過去三月有餘,警笛聲、父母的哭喊聲、老師那闆着臉耳提面命安全問題的聲音都已漸行漸遠。
咒靈曾經存在居住過的、位于想小澤由隔壁家的房子無人修繕,依舊是破破爛爛的樣子。至于為什麼會在一夜間變得破舊則是無人提起,事後詢問緣由,得到的結果是向來如此。
沒有什麼邁不過的坎,小學生向來健忘。經過時間的沖刷,這件事情也漸漸地從乙骨憂太平靜而又不平凡的日子中過去了。
這件事情就像曬化的柏油馬路上凝固的車轍,時間讓其在夏日的熱浪蒸騰間緩慢地回彈,恢複成看似平整的路面。但當夜幕降臨時,路面又泛起銀光,露出細微的裂痕。
又是一年盛夏時。
小學生們迎來了一年中最漫長的假期——暑假。
早在春季開學時,憂太和裡香就升入四年級,成為了更高一級的哥哥姐姐。因為神隐事件正好發生在他們班中,家長、老師便加強了對他們的管控,這也使得四年級的裡香憂太在這半年格外安分,放棄了探索未知咒靈的活動。
憂太多了學習圍棋的一項活動,裡香也會在閑暇時間去探索她所感興趣的事情,他們呆在一起的時間減少了些許。
但這并沒有使得憂太和裡香之間的感情下降。
因為他們之間比以往增添了更多的信任。
憂太向裡香坦白了藤原佐為的存在,裡香也會在憂太面前暴露自己那不為人知的本性,他們都接納了并不完美的對方。
在與之前的咒靈對戰時,憂太毫無保護的從二樓跳下而毫發無傷,明明身體孱弱的他卻能爆發出擊敗咒靈的力量,這令裡香非常好奇原因。
祈本裡香猜出了這可能與情緒有關,畢竟當憂太的負面情緒聚集與棋子時可以将咒靈打穿。
但當他們嘗試将負面情緒聚集在其他物品時卻失敗了。聚集負面情緒的小刀依舊是小刀,不會有更加驚豔的表現。同樣的,聚集負面情緒于中性筆、石子、商店買的圍棋棋子上時,它們的威力也不會變得更大。
但把負面情緒聚集在從咒靈那裡得到的棋子時,棋子的力量仍然能貫穿大樹。
裡香猜測這威力可能和物品的材質有關。
而将負面情緒聚集于身體部位時,情況得到了反轉。憂太得到了超出常人的力量、速度、抗打擊性,簡直像全方位的強化。
得到力量的感覺很迷人,但并非百害而無利:當負面情緒充斥身體時,憂太的想法比往日更加極端。
這并不算很大的危害,但憂太依然恐懼于這種力量。
如果沒有意外情況的發生,他絕對不會主動使用。
就像他并不算喜歡看的見咒靈的才能,但如果沒有這份才能,他也不會向如今這樣結識最好的朋友,擁有深深的羁絆。
裡香的負面情緒向來是比憂太濃的,但她沒有這份幸運擁有這份力量。
如果是以前的裡香,或者擁有這份力量的人是别人,裡香不可能會對其抱有正面的情緒。但擁有力量的人是憂太,裡香會對他送上真摯的祝福。
她摩挲着脖頸上的項鍊,那裡用鍊子拴着一塊水滴狀的天藍色棋子,那是他們在咒靈一行的收獲。
哪怕沒有擁有力量的裡香,在這塊棋子的加成下也能祓除空氣中的咒靈。
她在這片未知世界中第一次獲得了安全感。
當她第一次使用棋子祓除一隻蠅頭時,她想到了媽媽脖頸上纏繞的咒靈,想到了纏繞在爸爸腹部的怪物,還有旁人避之不及的眼神,奶奶那蒲扇版的手掌。
她心想:我是最棒的。
暫停良久,她又默默補充:當然,憂太也不賴。
今天的天氣很好。窗外的陽光極盛,窗戶敞開着。風吹過來,藍色的窗簾便随着風一起飄出窗外,揚的很高很高。
即将來臨的暑假讓小學生們仿佛吃了冰棍般暢快,他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約好假期去哪玩,教室中滿是歡聲笑語。
像極了隻存在于記憶裡的青春影片。
而在這場影片中,祈本裡香便是當之無愧的女主角。
三三兩兩的人群錯落有緻的分布在教室中,他們喧嘩打鬧着,極動。
而祈本裡香仿佛自帶氣場般,周圍空無一人,隻餘她百無聊賴的翻看着課本,極靜。
這一動一靜便構成了獨一無二的祈本裡香。
沒有人敢輕慢她,也沒有敢靠近她。憂太不在的時候,她一個人孤立了全世界。
伴随着上午的最後一聲鈴響,學生們疾如旋踵地跑出教室,暑假即将來臨。
祈本裡香依舊坐在原位。她的書包早已收拾好,現在隻等憂太回來便準備和他一同回家。
手持教鞭的老師看無奈的看了裡香一眼,搖搖頭便跟着學生們一起出去了。
一轉眼,熱鬧的教室就變得寂靜起來。
憂太去社團了,他去辦理他和裡香的退團申請。
他們養了好幾學期的花花草草。最初的那株鳳仙花開開謝謝,在學校見證着他們從最初的玩伴到交付真心的朋友,再到現在成為對方生命中不可或缺的摯友。
在上周,園藝社的社長找上乙骨憂太,提出了社團的擴招計劃。他委婉的表示,乙骨憂太和祈本裡香不适合園藝社,有同學因為害怕裡香的緣故拒絕入社。
憑心而講,憂太和裡香着實是非常合格的社員。他們兩個從不早退、按時參加社團活動、認真值日,侍弄的花花草草漲勢茁壯勝過任何一位部員。在他們的努力下,園藝社多次獲得了學校的優秀社團稱号,園藝社也以一種穩定的速度逐步壯大着。
花朵永遠鮮豔盛開,但人不是。但不知道什麼時候起,社團的情況發生了轉變。每次社團招生的時候,同學們一聽到裡香的名字便不肯加入。已加入的社員也因為裡香的存在不斷提出退社申請。
園藝社一再減員,從最初的大社團縮減成了如今人員不足十個的小社團。
裡香和憂太也受到了排擠。有憂太和裡香參加的社團活動一定是其他社員請假最多的,聽社長說,他們都怕裡香。
裡香那麼好,為什麼你們都會害怕?乙骨憂太不解,他這麼想了,也這麼問了。
他在課後攔下社長詢問緣由。
社長吞吞吐吐,在憂太的一再追問下還是道出了實情:“就是......你知道的吧,她的父母都是她害死的。還有她的奶奶......精神失常,據說也是她害的。被神隐的那幾位,之前有說過要邀請她去一個地方。”
“還有很多我也說不上來,但就有一種感覺你知道吧,就是氣場......她的氣場很奇怪,和她呆在一塊總覺得不對勁,像有什麼東西從身體裡跑出來了似的......”
“還請不要再說了!”看社長從最開始的略有顧忌,到後面的越說越來勁,憂太大聲制止道。
“這些都是無稽之談!社長你也是知道的吧,這是流言、是诋毀!”
“我不敢相信這樣的話語是從社長你嘴中出現的,你怎麼可以這樣在背後惡意中傷裡香同學!這是不對的!不光今天,以後也是,還請不要用這種尖銳的話語去對待裡香!”
“如果你們都這樣想的話,那我和裡香就退社好了!”
“縱容這樣惡毒的留言在社員中傳播,社長不以為恥的惡意中傷人,不敢想象我和裡香在這樣的的社團呆來這麼久。真讓人感到惡心!”
憂太的面色漲紅,那是憤怒的标志。
他以為社長會羞愧,會反駁,或者幹脆被激怒狠狠地給他來上一拳。
他不怕這些,他準備好了。如果社長給他一拳,他會用被強化的身體接下拳頭然後狠狠甩到一邊,告訴他暴力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這是憂太能想到的最壞後果了。
可現實往往比想象更壞。
社長沒有動手,也沒有離開。他像是根本沒有聽到憂太那一長串話一樣,隻是用一種奇怪的表情看着憂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