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琏含笑也起身相送。
送走翁百業,金文翺才有些猶豫的與賈琏說話:“二爺,五百包鹽,可不好辦貨。我們沒有鹽引,采買的話,也是需要巨資的。”
賈琏搖頭,低聲交代了金文翺幾句,金文翺震驚看向賈琏,五百包貨物,全部都用河沙?這究竟是什麼操作?還要花這麼多錢請漕幫的人幫忙運送!
賈琏笑而不語,隻示意金文翺去辦。
他本來就不需要運鹽過去,他隻需要讓有心人知道,他運了五百包貨物去揚州而已,至于運的是什麼,就全都由自己說了。
他不知道皇帝究竟派林如海去揚州做什麼,但必定就是要解決這鹽政虧空的事。此去揚州,前途莫測,有漕幫人一路相随,可保靈活機動,而這五百包“鹽”,進可攻,退可守,是最好的障眼之物。
他讓火鍋店這邊拿了幾樣新菜打包了回了榮國府,往内院走來。
他這幾日都沒回内院,其實也是有些怵鳳姐,如今也是捏着一把汗進去,卻看到平兒和鳳姐正在炕上整理衣物,他笑着問:“這是做什麼呢?”
鳳姐垂着睫毛不說話,平兒笑道:“這都九月了,二奶奶怕你去了揚州天冷,讓把大毛的衣服收拾出來給二爺帶去,還有林姑娘這邊,也要安排下禮單給姑老爺。”
賈琏笑道:“有勞二奶奶操持,正好我今兒帶了幾樣新鮮菜色和點心來,還請奶奶給小生一個面子,用一些?”
外間丫鬟們已将小厮遞進來的火鍋安置在炭爐上,湯滾開,香味已傳了進來。
平兒忙問:“是什麼新鮮菜色?”
賈琏道:“菊花火鍋,選的上用的雪球白菊花做鍋子底,燙魚片、雞片,都是希嫩的,蝦子都是新鮮的,再不出去,老了怕就不好吃了。”
鳳姐冷笑一聲:“這鍋子自然是要現吃現燙的,怎會老了?二爺這些日子日日忙得後院門兒都不入,想是外邊自有的是人陪,我們這些舊人粗陋拙笨,哪裡配陪二爺?”
賈琏隻是笑:“東府那邊的事,還好些後續,又有着地租要收上來,還有拍賣行那一攤子事,忙得厲害,哪敢進來煩勞奶奶,如今又要遠行,也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奶奶多心疼心疼我才是。”
鳳姐噗嗤一笑:“聽蓉哥兒說,東府大嫂子家的老安人倒是帶了她兩個女兒過來,叫尤二姐、尤三姐的,聽說生得正是一枝并蒂姐妹花,二爺日日在東府進出,也沒遇見?”
賈琏一怔,還真沒見,想來賈敬這次回來重手懲治了賈珍,如今賈珍對外都還稱病着,賈蓉親爹被打了,太爺在府裡鎮着,想來也不敢再勾引姨奶奶,如今東府倒是風氣上下一清,幹淨多了。
鳳姐看他神色有異,酸道:“果然被我說中了吧?”
賈琏道:“不是,那邊自是在内宅的,又都是未嫁之女,我如何見到?我是想着大嫂子如今身子好些了吧?總不能還日日煩勞你過去整饬那邊的家事。你身子如今才調好了些,太過勞累了。”
王熙鳳看他神态果然是真心關懷自己,心中一暖笑道:“正是這句話,蓉哥兒還來求我,讓我再多管些日子,我哪裡理他,早已禀了太爺、老祖宗,将東府家事交回去給大嫂子了。”
她想了想又悄聲道:“我是看着,倒像是珍大哥哥那邊有什麼事,這些日子全都沒出來見人,隻是東府那邊都不提。老太爺又在那邊坐鎮着,我想着少惹些是非,沒得白招一身腥,這才一聽說大嫂子身子好了些,便交了對牌回去。”
賈琏道:“正是這個道理。”卻避而不答賈珍到底是出了什麼事,隻陪着王熙鳳出來對坐着,看那菊花火鍋内半透明的菊花花瓣沉沉浮浮,薄薄的肉片一燙便熟,兩人便專心用餐起來。
待用過餐,王熙鳳看到果然有幾樣新鮮式樣的點心,拈了一隻起來嘗了口,發現裡頭是鮮紅晶瑩的蜜餞花瓣,有些詫異:“這是什麼餅?”
賈琏道:“玫瑰花餅,食之可美容養顔,補養氣血,潤澤肌膚。”
王熙鳳笑道:“這倒是新鮮,送老太太、太太那邊沒?”
賈琏道:“别家貢品勻出來的,隻得了這一盒,都給奶奶了,下次再說。”畢竟是商城秒殺的,如果正價購買,花金币太多,不值當。
王熙鳳聽這一說,倒是心有所動,知道這是委婉道歉了,自己本就心虛,若不順着台階下來,難道還真的為個來旺從此折損了夫妻情分?笑道:“那還真是多謝二爺了。”
賈琏卻打發了平兒等人下去,這才笑着和王熙鳳說話:“這次去的時間長,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有件事卻是要和奶奶說說。”
王熙鳳警惕道:“什麼事?”
賈琏道:“就是金文翺,你也知道的,我去年從南京帶了他上來,是許了個好前程給他。倒是兢兢業業,能幹得很。如今他年歲也不小了,便想着想和主子讨個恩典,讨個媳婦。”
王熙鳳松了一口氣:“這也簡單,既是讨人,想來是看上了哪房的丫頭吧?”
賈琏道:“正是看中了奶奶身邊的人。”
王熙鳳一怔,想了下:“平兒?他倒是大膽!”她忍不住笑了:“這不是從二爺嘴邊搶食嗎?我倒沒什麼,隻怕二爺舍不得。”
賈琏笑道:“前兒就和你說過了不擡二房,奶奶這是還不信我?”
王熙鳳笑了下,倒是相信賈琏這是真沒打算納平兒,正色道:“玩笑歸玩笑,但我看平兒隻如自己妹妹一般,雖然金文翺看着能幹,我還是得問過平兒的意思。”
賈琏自是早就知道金文翺已托了鴛鴦探了口風,平兒沒有回絕。他也知道平兒如今地位尴尬,若是當不成主子,以她的年齡也該放出去嫁人,但榮、甯兩府奴仆能有多少個好人?倒是金文翺算是個不錯的出路,畢竟他已打算今後給他放良的。
但此時也不好就說這些,賈琏隻道:“奶奶隻管問吧,這事兒也不急,總要等我們從揚州回來,讓平兒好生考慮便是了。金文翺這邊,我已應了他到時候放他一個良人身的,平兒跟他,總有個好前程。隻看賴大家的便知道了,将來捐個官身,也是大家奶奶了。”
王熙鳳笑道:“金家讨了二爺的人,不該賠個人給你?不若我和老太太要了鴛鴦來服侍二爺,如何?”
賈琏慌忙擺手:“莫要如此,老太太身邊哪裡離得了她,再則,隻怕大太太、二太太不喜歡,你莫造次。”
王熙鳳卻有些含酸:“這麼說,爺是中意的?爺隻要中意,拼着老太太不高興,我也想法子如了二爺的願。”
賈琏無奈:“想是今日的鍋子醋放多了?怎麼這麼酸?這滿府上下這麼多丫頭,奶奶要個個人都疑心,這醋吃得完嗎?”
王熙鳳笑了下,見好就收:“隻是平兒若是放出去了,我卻沒人使了。”
賈琏道:“她一樣也是管家媳婦,再說奶奶會調理人,再物色幾個便是了。”他原本想推薦林之孝的女兒小紅,但小紅算起來年齡尚幼,之後還有名場面的戲份,他還要靠這些名場面賺錢的,如今來旺已被自己攆走,到時候這名場面也不知道還能不能有。
而且,林之孝是榮國府銀庫管家的,他将女兒安排到寶玉房裡,怕也是要為女兒掙個前程,此刻強行要了來,隻怕反招了林之孝夫妻的怨。
不過想到林紅玉,他倒是想起了賈芸,在那原著中,他倒算得上是個能幹角色。
但……現在還不是時候,揚州那邊情況如何,還不知道,先過去摸底。
當下兩夫妻床上絮絮叨叨,盡釋前嫌,臨行前密密叮囑,果然擇了吉日,賈琏帶了林黛玉,登了官船,往揚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