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翔平長老,在客人面前這麼憤怒,有些失禮了呢。”
加茂真治垂眸喝了口茶。
憤怒嗎?
小林秋生回過神,他對情緒的認知頗為遲鈍,甚至于在加茂真治開口之後,才終于意識到自己剛剛内心驟然湧起的煩躁可以被歸咎于憤怒。
似乎很容易被别人的情緒感染呢。
小林秋生嘗試着感知自己的情緒變化,想起先前在詩織身邊總會被她傻樂的樣子弄得開心一點。
“家主,”加茂翔平咬了咬牙:“您真的要讓這麼一個粗鄙的平民成為加茂家未來的家主嗎?這在家族會議上也未必能夠得到大家的同意吧?”
那個小子的術式如此古怪不詳,即便是力量強大也不應該長久存在,家族向來注重血統傳承,無論如何也不應該是外族子當家。
“嗯?”加茂真治聞言微眯了眯眼,指尖在杯壁輕輕點了點:“領悟到客人的術式了嗎?翔平。”
術式?
小林秋生神色微怔,想起方才在腦海中閃過的一念。那就是莉久之前解釋的術式嗎?通過彙聚負面情緒來發動的行為。
“‘蓍魍拘’,平安時代先人留下的術式,已經是千年未有現世了,秋生君......自然是加茂家流落在外的正統血脈。”
加茂家昔年在咒術昌盛的平安時代得勢,千百年來以繼承陰陽師的血統為榮。
如今昔年那位大人的術式重現,又恰逢五條家的“六眼”現世,禦三家的平衡即将被打破。為了實現平衡,“蓍魍拘”不是加茂家的血脈,也必須是加茂家的血脈。
加茂真治的話說得倒是平和,但其間幾分暗自威脅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說話間加茂真治起了身,緩步從上首走下來,從容的上位者壓迫感撲面而來。
小林秋生神色淡淡地擡眸看他,說實話他對方才加茂真治的話毫無興趣。
“我是加茂家現任家主加茂真治。留下來吧,秋生君會成為加茂家百年間最強大的咒術師。”
加茂真治輕笑着朝小林秋生伸出手,小林秋生垂眸,瞥見他中指關節與掌指連接處格格不入的厚繭:
“你在命令我嗎?”
小林秋生不喜歡被人命令,詩織那樣的笨蛋除外。
“不,”加茂真治低頭前傾,行了個淺鞠躬禮:“是請求。”
小林秋生看不清加茂真治低頭時的表情,卻也能察覺到這個樣子大抵是表達謙卑的意思。
但他答應跟着加茂家派過來的那群人過來,原本也不是為了成為什麼最強大的咒術師的。
那個不同于以往在街上随處可見的放大版蒼蠅蚊子的長滿嘴怪物出現在家裡,絕不可能是巧合,他必須知道真相。而在事情發生之後立刻趕來的加茂家顯然深知其中緣由。
來到這裡之後,小林秋生心間懷疑更甚。
已經提前備好的房間和侍女,尺寸裁剪得當恰到好處的衣服,在小林秋生自己明白之前就已經知曉他術式的加茂真治。
一切都像設置好的局,隻等待他落網。
“是你嗎?”
小林秋生的眸光暗了暗,事情巧合到能夠直接鎖定結果,反而更讓人生疑。
他知道眼前這個男人一定能明白自己話裡的意思,如果不明白,就直接殺掉這個蠢貨好了。
“不是。”加茂真治起身,神色平靜地對上小林秋生的目光。
小林秋生沒有察覺到他情緒的波動,隻在那平靜得像潭死水的眸光裡感受到一種濃烈的熾熱。
小林秋生也就此确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測,某種程度上,他有類似于共感别人情緒的能力,至于觸發條件目前并不明确。
“你能給我什麼?”
思及此,小林秋生擡眸看向加茂真治。
“秋生君母親的死亡或許并非偶然,加茂家的資源在秋生君留下來之後,都任由秋生君使用。”
加茂真治确實非常明白小林秋生現在所想,找出蓄意籌謀殺害詩織的人,是小林秋生唯一想做的事情。
“成交。”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之後,剩下的議事堂内衆人的騷亂讓小林秋生興緻缺缺。
他讨厭這樣嘈雜的環境,一群老頭吵起來不亞于人嫌狗厭的低年級生,因此他在耳朵被灌滿之前就徑直走向門外,末了隻頓了頓腳步:
“我不改姓。”
加茂翔平的痛斥咒罵在耳邊逐漸遠去。
小林秋生走到門外,瞥見古樸的院落一角搖搖欲墜的斜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