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丙的臉色頓時灰敗下來。
緊緊抿着唇。
身體輕顫。
最後還是沒忍住,撲進摩昂的懷裡痛哭,小拳拳使勁捶人:“那我要怎麼辦?你不能為我損失壽元~不要~我不要~是我沒用~都成了藕粉,哪裡還有心頭血給你~可是,你不能走在我前面~我們還沒有在一起多久...”
哪吒一屁股坐到地上。
這到底什麼情況?
誰和誰是一對?
玉兒掩唇輕笑。
按按哪吒的肩頭,又指了指遠處。
哪吒會意地爬起來,跟着玉兒走遠。
他也受不了這樣的痛哭流涕。
聽不見哭聲了,玉兒才停下,無奈地歎了口氣:“殿下也是,明知道,還不攔着~現在敖丙什麼都知道,不水淹東海才怪了~”
哪吒打量着玉兒:“你早就知道?”
玉兒輕笑:“自然。最近這段時日都是我陪着殿下養病的。”
哪吒不解:“那這到底是什麼情況?還有你們到底誰和誰是道侶?我已經懵了~”
玉兒一怔,頓時覺得,這樣的哪吒好可愛。
一看就是不懂感情的。
難怪覺得理解不了。
玉兒好心解釋:“敖丙拔龍鱗的事情,你也知道。他心裡有很多心結。但大王他作為龍王,作為父親,有很多事也是沒有辦法做到的。你也知道,敖丙有兩個哥哥,但都已經罹難。現在算起來,比敖丙大,還成熟,又有責任心的,就隻有摩昂一個。摩昂被安排來給人排解心結。但想要解開那些層層疊疊的心結,不是易事。需要有技巧,有手段。每一條龍都有其特殊的體香。這是他們側頸的香腺分泌的。他們可以通過調節體溫的方式來進行散香,或者直接以修為催動。每一年,一條香腺可分泌一滴香液。正常情況下,這麼一滴香液,一年也夠用了,甚至還有多餘的。因為龍本身就是冷血的,體溫不高,這香就很淡。但為了安撫人的情緒,必須要把香味提升到濃郁的狀态下,讓這種味道把人給全部包裹住才行。近二十天的時間,摩昂都在以命換香,強行催着香腺分泌,強行使用。香腺就直接廢了。所以,以後他再也沒有體香,會是龍族中的異類,可能會遭遇歧視或者說别的糟糕的情況。但最重要的,肯定是壽元的削減。聽太醫院那邊說,可能要削減三千年到五千年。對于龍族來說,這也确實不是什麼太大的事。”
略略一頓,又道:“龍族兄弟姊妹感情都好,你看到的很正常。但确實敖丙和摩昂沒什麼,我們才是正牌伴侶。敖丙是大王的。大王是族長,他喜歡的東西,沒有一條龍敢争的,你大可不必感到迷糊。”
但玉兒的解釋更讓哪吒是懵的:“他是瘋的嗎?”
玉兒搖搖頭,輕聲歎息:“摩昂肯定不是瘋的。這就是龍族的傳統。大的可以為小的做任何犧牲,隻要保證族群的未來。大王和敖丙在一起,以後也不會再有孩子。敖丙肯定要承襲大王的位置,那就必須是個正常的龍才行。西海那邊,摩昂朝堂地位穩固。倒是沒有什麼異議。”
哪吒心有所感,語氣複雜:“我想...我大概懂他了。”
玉兒柔柔按按哪吒的肩:“沒事~你懂和不懂也沒太大關系~你們隻是朋友,再要好,也不會像摩昂這樣,可以貢獻性命。所以,不必放在心上。”
哪吒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
敖丙又哭又喊,還捶人。
摩昂感到,他好像都快被眼淚給淹死了。
沒辦法。
他把人弄哭,就要負責把人哄好。
省得龍牙刀警告。
哄~
哄~
哄~
果然,沒有香了,這個工作艱難了好多。
直到數遍答應,回去了一定要讓東海的太醫院會診,好好喝藥,不許倒掉,這才讓水漫金山收場。
摩昂心頭後悔啊~
果然,出來混的,是要還的~
幾人再度齊聚。
于神農架中探險。
有玉兒在,沒有什麼毒可以近身。
因為玉兒本身就是毒。
有另外三人在,武力不用擔心,沒有危險。
三四天的行程倒也可以。
敖丙一直都記挂着騎馬這個事情,摩昂想了想邊境的情況,确定安全,才把人帶去,讓人過過瘾。
瞧着敖丙英姿飒爽,哪吒也為敖丙現在這樣恣意感到高興。
晚上,幾人圍坐篝火旁,喝奶茶,看星星。
敖丙還抓着摩昂教他射箭。
摩昂覺得,能夠多一技傍身也好,當然答應下來。
這下,敖丙玩兒得更瘋。
賽馬。
打獵。
玩牌。
大概真是樂不思蜀了。
***
畫了近千張敖丙的畫像,敖光實在找不到畫的了,才就此罷手。
正準備回寝宮休息,才想起他好像呆在書房裡,有好多天都沒有挪過窩了。
這...
一摸下巴。
果然,又是胡子拉碴。
不過,這個小渾蛋到底走了幾天了?
怎麼還不回來?
敖光招來藍毅,問問時間。
結果,已經過去十天。
敖光心頭竄起一簇火苗。
這個小渾蛋!
還樂不思蜀了?
說走就走!
說了讓每天報個平安!
平安呢?
果然出去了,就跟撒蹄狂奔的野馬一樣。
不着家!
藍毅見敖光面色一沉,沒什麼異議地知道,絕對是因為太子不回家,把大王惹到了。
這種時候,當然降低存在感最重要。
但他有事要彙報:“啟禀大王,國相于今日晚膳後有約。”
敖光斂了情緒,讓藍毅去安排妥當。
他則回了寝宮,打算好好打理一下。
但在紫玉珊瑚床尾,見得已經做好挂起來的百串珠簾,不由自主地輕輕撥弄。
果然,在夜明珠的映照之下,本就金碧輝煌的寝宮更加光華璀璨。
像極了一場華麗而旖旎的夢境。
若真能把所有珠簾做出來,将紫玉珊瑚床裡三層外三層地圍住,又何嘗不是方寸乾坤暗藏天上人間?
敖丙,你什麼時候才回來跟父王一起共赴這樣一段迷夢?
晚膳後,敖光依舊将國相約在茶室詳談。
數個時辰就這樣過去。
回到寝宮門口,敖光卻怎麼都沒法踏進去。
大概是因為進了寝宮,但寝宮中沒有他想見的人,便沒必要進去了。
轉身去了紫薇宮的禦書房,看折子,批折子。
與幾千年前那些日日夜夜,沒什麼不同。
***
敖丙玩得過于高興,還拉着一群人痛飲三百杯。
簡直都快成酒蒙子了。
哪吒都有些擔心。
玉兒卻示意哪吒不用擔心,她備有解酒藥的。
摩昂也遭酒蒙子給使勁灌,差點也要醉了。
最後,還是哪吒将兩個醉得東倒西歪的兩人送進帳篷。
玉兒收拾殘局。
送人歸來,哪吒也幫着收拾:“我們出來多少時候了?是不是該回去了?再不回去,怕是敖光那邊都要急了~”
玉兒卻溫和道:“沒事~摩昂帶人出來,大王一百個放心。”
哪吒還是覺得這樣不好:“看他那副醉夢人生的樣子~兄弟倆還這麼拼酒~你說這都連着幾日了~看得我真是心驚肉跳的~”
玉兒搖搖頭,沒再多言。
有些事情,年輕人就是不懂。
沒辦法。
聽說有篝火晚會,敖丙拉着摩昂就去。
和人跳舞。
和人拼酒。
和人賽馬。
哪吒看得頭疼。
甚至在想,他為什麼要選擇同行。
最糟糕的是,各種都是他在擔心。
另外三個,跟沒事兒似的。
草原兒女本就豪放。
哪怕是外族人,喜歡,那就要說個清楚明白。
敖丙肯定是那些女子看得起的。
個個的,都拿一碗酒,湊上來表白。
哪吒腦中警鈴大作,一個箭步沖上前去,攔着:“各位姑娘,别~千萬别~這家夥兒可是個随時能夠給人爆頭的~就這樣,你們還喜歡嗎?”
姑娘們面面相觑。
其中一個回道:“可我們就喜歡這樣的男子!你們中原那些弱雞連熊罴都打不赢,要來幹嘛?”
哪吒瞬間石化。
這是什麼歪理?
還是敖丙直接。
滿上一碗,先敬為上:“抱歉啊~在下已經有家室了,不會再娶~”
一把撈過身旁的摩昂,甜甜一笑。
姑娘們遺憾離去。
摩昂一把将人按在草地上,手肘鎖着人的鎖骨:“小渾蛋!你想死,别拉上我!這種事傳到大伯那裡去,你是想把我送進鍘刀下,是吧!”
敖丙歪歪頭:“你需要有把柄落在我手裡才行~萬一你回去就反悔,不跟着我去太醫院了,這可怎麼整~你反悔的幾率很高~我需要有所防範~”
摩昂磨牙:“渾蛋!”
敖丙還昂昂腦袋:“這個麼,你要怪隻能去怪父王哈~他教的~”
摩昂覺得,這小渾蛋真是嘴巴壞得很。
他誓要将這張小臉搓變形!
晚會結束,敖丙也頂了兩團通紅的臉頰。
憤憤地往摩昂那處扔眼刀。
摩昂揚揚眉。
一臉的太乙同款——‘你打我三~你打我三~’!
敖丙本想磨牙,但已經漸漸被敖光給改了這個習慣。
隻能咬牙。
回了住處,抓住摩昂拼酒。
哪吒和玉兒就在一旁看這兩個你一杯我一杯的家夥兒。
有兩個深井冰,總要有清醒的不是?
晚會上,摩昂就比敖丙喝得多。
這個時候,落了下風。
實在扛不住,一把撲在桌子上,酒杯噼裡啪啦地掉了一地。
摩昂眼前,模模糊糊一片,還是要哼唧:“你說~你是不是不服氣?嗯?你這樣一直灌我喝酒,是不是對我有想法?妃子給皇帝灌酒,是為了春宵一度,你是為啥?”
哪吒瞪大了眼。
一把捂住摩昂的嘴,将人拖走。
這話,是能說的嗎?
玉兒撓撓臉頰。
這...
嘭~
硬扛的敖丙也給趴下了。
玉兒覺得,還是換個地方比較好。
這倆真成酒蒙子了。
嘴上根本就沒有個把門兒的。
倒是幸好是敖丙灌摩昂。
要是摩昂灌敖丙,怕是軍棍要遭幾十棍。
更何況是說出這樣出格的醉話。
果然,酒真的不是個好東西。
少喝為妙。
少喝為妙。
翌日,玉兒提議去南邊賞荷。
天氣熱了,北邊不能泛舟湖上,不痛快。
敖丙和摩昂難得都贊同。
大概是很久都沒有碰過水了,是多多少少有點不太痛快。
摩昂帶人去了太湖。
遠離各類糾葛。
一到湖邊,瞧着沒人,兄弟倆就坐到一起,把尾巴放出來,放進水裡,舒服得直歎息。
瞧人鱗片都長好了,摩昂有些哭笑不得:“真是個小笨蛋~”
敖丙歪歪頭:“誰是笨蛋?”
摩昂伸手戳戳有些人的腦袋:“還在抱怨天天浴湯不重樣~還在抱怨用料太貴~你要不要看看你的鱗片都已經全部長出來了~大伯這樣煞費苦心,你還誤會,真是大豬蹄子~”
敖丙把尾巴翹起來看看。
又伸手摸摸:“真的诶~我之前都沒發現。”
摩昂趁着人不注意,一把将人推進湖中。
敖丙瞬間化龍,躍出水面。
看了看湖中那條藍莓小龍,速速化作人身,回到摩昂身邊坐下:“太好了~現在終于完整了~”
又看向摩昂:“哥,我們今晚可以化作龍身一起睡嗎?”
摩昂推人肩頭一掌:“滾遠點~誰要和你一起睡~”
敖丙卻湊上前去抱住摩昂的手臂撒嬌:“哥,就一晚上嘛~我還沒有龍身跟人睡過。父王體型太龐大了,我還沒他腿粗~你那麼精瘦,就比我粗一點點,很合适啊~”
摩昂把人的臉推開:“不~”
敖丙直接将尾巴纏在摩昂的尾巴上。
摩昂一臉錯愕:“你能不能不要那麼渾蛋?”
敖丙無奈地攤攤手:“父王也這樣對我的~不講道理~想怎麼幹,就怎麼幹~有什麼地痞流氓的招數,全往我身上嚯嚯~”
朝着摩昂擠眉弄眼:“沒辦法~虎父無犬子嘛~”
摩昂迅速收去尾巴:“想得美~”
敖丙也收了尾巴,湊上去,就要,非要,絕對要。
摩昂拒絕三連。
最後,摩昂隻能妥協。
幸好是小祖宗覺得他的鳍太硬,總要跟其的鱗片撞得咔咔響,這才收了神通。
沒辦法。
放飛了人心中的小天使。
這小祖宗要怎麼嚯嚯,就得受着。
太湖這邊,水産豐富,倒是讓摩昂和敖丙都大飽口福。
泛舟湖上,聽風打牌。
還挺惬意。
敖丙一直黏着摩昂,哪吒可是好不容易趁着看燈會人潮湧動的時候,把摩昂拉到一邊去:“你還不準備回去啊?我們都出來多少時候了?再不回去,敖光都要全城搜捕了吧?”
摩昂回憶着那些告示欄,手上的扇子挽了個劍花:“沒有啊~沒看到拘捕令。我們的拘捕令有特殊痕迹,我沒看到,就是沒有啊~”
哪吒雙手叉腰:“你故意顧左右而言他!”
摩昂無奈地歎了口氣:“我害怕回去~”
哪吒戰略後仰:“你會有害怕的事?”
摩昂郁悶:“怎麼沒有?你也不看看那天,這小渾蛋是要怎麼水淹東海的~拿給大伯知道是我把人給弄哭了,不死也要脫層皮~真害怕回去~”
哪吒上下打量着摩昂:“真的看不出來你害怕~你那麼兇悍的~”
摩昂無語望天:“你根本不會懂龍族的族長對這些族民的壓迫感~眉毛一壓,我們這些小輩根本就受不住。完全就像是一座大山直接給你壓跪下去。他沒吼人,都吓人得要死。惹不起~惹不起~”
哪吒怪道:“那你還能說,妃子灌皇帝的酒,是為了春宵一度,敖丙灌你酒,又是為了什麼?”
摩昂震驚:“我能說出這種話?!”
哪吒略一聳肩:“要不然你去問問玉兒~你醉麻了,這麼說的~要不然玉兒怎麼說換個地方呢?再喝下去,我都不知道要聽到什麼可以人頭落地的話了~”
摩昂扶額。
過于糟心。
盤算起了回程的事情。
但敖丙卻是個不受控制的。
摩昂一說,就泫然欲泣。
惹得摩昂都不敢說第二次。
要是把人惹哭了,他怕哄不好。
這一趟行程,硬是拖夠了三十天。
哪吒确實是不想參與敖丙他們那一家子的事兒,早早告辭,回金光洞去。
他看不懂這幾個到底是個什麼糾纏關系。
也搞不懂海洋的世界。
更不明白龍族那些亂七八糟。
他覺得,他還是做人最好。
回東海的,就變成了三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