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烈奇道:“你就算不立正宮,也可以像以前一樣寵幸啊~你這睡素覺,算怎麼個回事兒?你現在這樣,真的有點像陰陽不調~”
摩昂放下手,看向敖烈:“你到底什麼意思?一直都在繞這個事情,是母王的意思,還是父親的意思?”
敖烈攤攤手:“你不要誤會~他們沒有哪一個跟我說過什麼~我隻是代表我的立場在關心你~你實在是被他影響得太嚴重了~搞得我以為他是你親弟弟,而我是撿的~”
摩昂哭笑不得:“所以,你這是醋了?”
敖烈抿了下唇,語氣複雜:“我醋不醋,不重要。但你這樣,有人會醋。就算不記得了,但這記憶不是遲早都有找回來的一天嗎?你這是在把你自己往龍牙刀底下送~”
摩昂套上靴子,來到桌邊坐下,倒了杯水:“這個我倒不擔心。隻要沒有睡了他,那我就沒事。我擔心的是,他先來西海,到底是為什麼。是不是已經接到了什麼消息。這很反常。我聽說,他在走之前,在大伯的寝宮床頭上放了一個白玉的盒子,裡面放了兩種花,一個是龍舌蘭,一個是雞蛋花。這個在之前,他不是向那些宮女請教過嗎?我懷疑,那個時候他就在布局了。這兩樣花,代表了絕望的愛和重生。這基本上也就說明了,他不是一去不複返,而是有計劃的去,去了還會再回來。基本上印證了現在的情況。但為什麼不去東海?難道在忘情水之上,他還動了什麼手腳?忘情水這個東西,我找章太醫問過。雖然有用,但憑借着大伯的功體,其實是會慢慢記起來的。隻是這個時間可能會長達一千年。畢竟那是太上老君煉制的東西。當然,如果能夠有刺激記憶的東西出現,譬如他本人,這個速度肯定會加快。如果是這樣,他沒有必要跑到西海來。在他的心裡,除了大伯,放不下任何人。我也沒那個自信能夠對他有那麼重要,居然回來先來西海~”
言罷,喝口水,潤潤嗓。
敖烈挑了下眉:“你就沒想過,他現在是天族,這個問題?”
手指輕輕在扶手上畫着圈:“我們暫且不去論其他的事兒,就光是這個種族不同的問題,都是難以跨越的一個鴻溝。他現在是神格,是天族。我們是妖族,是自天地初開以來的戰力生靈。在這種情況下,這個事兒該怎麼捋?一個天族跟一個妖族談戀愛?這在開什麼玩笑?暫且都不管這些族人是不是有異樣的目光,你覺得在沒有記憶的支持下,大伯能夠接受嗎?尤其是我海族的利益和天族的利益糾纏之下。就算你我,母王給大伯背書,這就是敖丙,隻是存在着某種機緣,已經封神登天了。你覺得大伯能夠信幾分?他現在的記憶都還停留在天雷那個時候。就算大伯能夠信我們,你确定大伯不會戒備?無論再有什麼模糊的感覺,但我要是他,我都很難去信。再說,他當初把事情做得太絕了,你看到的是,他留下了訊息,但在一覺醒來的大伯那裡,隻會覺得怪誕。現在這個情況,就是他自己搞出來的爛攤子。來西海,我猜都是來找你幫他的。可依我看,誰也幫不了他。天族和海族之間沒有一個利益的交割點啊~我可是收到消息,他在你離開之後,找了家客棧住下。之後出去過一趟,但被那些異樣的目光給刺的,直接又縮回去。這就是大家都要面臨的一個非常糟糕的問題。”
摩昂斂起眉:“這...我倒确實還沒想過~”
敖烈眉毛一錯:“難道我該說,這是因為你半純血青龍,所以直覺更強嗎?”
摩昂想了想,道:“你是說,我說他已經被除名了這個事情?”
敖烈攤攤手:“難道不是嗎?”
雙手一按扶手,站起身來,來到摩昂身邊坐下:“說實話,我是建議你,不要去趟這個渾水。搞不好,是要惹來一身騷的~天元鼎一事,無論到底真相是什麼,絕大多少族人都會把這個事情歸結到天族的頭上。因為那些族人他們分不清誰是玉虛宮,誰是碧遊宮,誰是天庭。在這種情況下,對于這天族跟海族之間的事情,就會比較敏感。大伯是整個海洋的主人啊~就是海族的頭領。無論他倆以前怎麼樣,現在就是個泾渭分明的情況。再相愛,就算想起來了,這中間的溝壑,哪裡那麼好跨越?難道要大伯拿對海族所有的信譽去賭一段感情?大伯不會那麼做。哪怕他自己心頭鮮血淋漓,也是不可能的。隻要族群能夠延續,王族死不足惜。這是刻在魂魄裡面的敕令。要不然,他們就隻能搞地下戀。但終究會有發現的一天。這又怎麼向所有人交代?其實,連同他自己都是明白的。否則,幹嘛在走之前還去祠堂拜過才走?他這是把所有人都逼上了絕路。那麼他就要接受現在這個結果。”
摩昂扶額:“...你說的這些,确實是不得不察。”
伸手按按敖烈的肩:“好了~你也回去吧~我去見見母王~”
敖烈詫異:“你這是下定決心要趟這個渾水了?”
摩昂算是相對放松的:“其實,你說的肯定是對的。但我在想,當初大伯是當着所有族人,包括海族在内,說是,靈珠注入龍蛋,我兒将獲得無邊神通,申公豹的任務是助敖丙封神登天,讓所有人脫離困境。那麼,這其實就是個機會。既然敖丙消失了那麼一段時間,東海的事務那些也沒有受到影響,顯然也是殷麗在操持。那麼,如果我們對外宣布的是,他之所以神秘消失,是因為收到天尊的召喚,回去修煉,現在已經封神登天了,所以就回來了。這樣,天族和海族之間的矛盾就不會有。更或者說,這是一份榮耀。而大伯之所以忘記,是練功之時,走岔了經脈,導緻失憶。如此下來,我們需要去解決的問題就是,怎麼讓大伯相信他是敖丙,怎麼讓大伯重新愛上他,怎麼找回曾經的記憶。”
眉眼間泛濫上疑慮:“...有件事,我覺得,我有必要跟你也通個氣。當初,可能他們之間是發生了分歧,導緻敖丙跑去朝歌的青樓買醉。當時...後來...通過與敖丙的接觸,我發現,隻要他被大伯寵着愛着,那就是敖丙。可一旦他得不到了,就會化身殺器。他當時是怎麼斬殺那些蛟族的,你也看得很清楚。如果我們都想好好活着的話,這個事情還真是不得不幫他。否則,恐怕全天下都要化為煉獄。他的武功基本上已經獨步天下,那個‘混元太極’一出,更是天下無敵。估計能夠把他摁下的,隻有道祖這個更強的,以及大伯這個愛他的。”
淺淡地歎了口氣:“這...大概是成也靈珠,敗也靈珠啊~”
手肘拐拐敖烈:“明白其中利害了麼?”
一手托腮:“我昨天确實是太過于氣他什麼都不說,搞了一堆爛攤子。但今天跟你聊聊,又想起些前事,确實也心有所感。現在來看,他對于龍族來說,是一個用來制衡天界的相當武器。但武器這個東西,用好了,當然勝利屬于龍族。但用不好,就會走火,傷及自身。不管有沒有發生封神榜這個事情,我相信大伯對他的感情,都是很複雜的。既當他是兒子,是其的精元所培育,又當他是武器,用來制衡和牽制天庭,還當他是愛人,是情根深種的對象。大伯身上的角色很多,對他的感情當然不可能是單一的,絕對有着種種考量。你我都不是大伯,不能替他來做這個決定。我們也擔負不起這個決定所帶來的後果。”
敖烈摸摸下巴:“...你的意思是,大伯是不是愛他,是不是寵他,就是那個開關咯?他是雙面性情?有一個阈值?沒過,是敖丙,過了是靈珠?”
摩昂點點頭:“至少從我開始深入接觸他,一直到目前為止,我把他開大的時間與大伯跟他之間的感情線起伏的時間做了一個橫向對比,确實如此。在更早以前的時候,我還發覺,似乎隻要大伯在,他的情緒就會穩定一點。大伯不在,情緒的起伏就會濃重很多。這估計是他們之間的孽緣。”
敖烈實在感到錯愕:“這都叫什麼事兒啊?那萬一大伯不愛他,豈不是為了所有人的安全,大伯還得以身飼虎?誰被他喜歡上,誰就有那麼倒黴,要肩負所有人的性命?這也...”
摩昂拍拍敖烈的肩:“這種事麼,當然一個巴掌也拍不響。至少在我的印象裡,大伯很少穿族長的袍服。母王也這麼說過。大伯以前最常穿的,就是白色和正紅色。但後來他倆開始黏糊不清,據我收集到的情報,大伯穿族長袍服的時候就變多了很多。而且,東海重開東宮的那一晚,大伯也是穿的紫色,就連那晚的床品都是用的族長的床品。那個小渾蛋膽子大得很,這種事情都敢越俎代庖~關鍵是,大伯還真的默許那個意思了~我都感到詫異~總之,他倆之間的那些個事兒,簡直是能讓人大跌眼鏡的~”
敖烈眼睛一瞪:“别再跟我說他倆之間的事情~我一個字都不想聽~”
摩昂站起身來:“那你自便~我去更衣~”
說罷,真的轉身離開了。
敖烈瞧着摩昂的背影,真的在想,摩昂到底在想些什麼。
他當然相信,摩昂說的那些考慮。
但是,要說完全的相信,他覺得這個要打個八折。
就是不知道,摩昂的腦子裡又在轉悠着什麼事情了。
總之,朝堂上的事情,他是不能整個完全明白的。
這些個事兒,還是扔給摩昂和母王操心比較好~
摩昂去了水晶宮。
宮人引着摩昂前去茶室。
瞧見摩昂來了,敖閏招招手:“快過來坐下~可好些了?”
摩昂來到敖閏對面坐下:“多謝母王挂懷,确實好些了。”
有些歉意,端上揖禮:“昨天兒臣...實在是失儀了,還望母王降責。”
敖閏為摩昂倒上一杯‘晴空萬裡’,推到摩昂面前:“試試母王的手藝,是不是有你那麼好?”
摩昂端起茶盞,嘗了嘗,眉眼間都是驚喜:“母王的手藝當然很好~絕美~”
敖閏輕笑:“看來啊,是雨過天晴了~昨天,也不知道是誰,氣得吭哧吭哧的~”
摩昂放下茶盞,垂眼看着茶盞中的茶湯:“...大概是一直以來都要求自己要強大,隻能流血,不能流淚。但流過淚之後,也是一種新生了吧~”
敖閏帶着欣賞的目光看着摩昂:“你和你父親一樣,那就是一塊剛硬的鐵闆,又冷又硬。母王再是将你好生雕琢,但處于血脈之中的東西,也是母王隻能想辦法去影響的,卻不是母王能夠去鑄造的。其實,自從你跟丙兒深入接觸之後,母王發現你的情緒變多了很多。縱然香腺是一個影響因素,但母王覺得,你更加有人情味了~人格上,也真正在完整~”
摩昂哭笑不得:“所以,以前兒臣在母王眼裡,是冷面閻王嗎?”
敖閏輕笑:“男孩子,嚴肅些,才有威儀。但剛柔并濟,才是天地大道,才是治國之道。且這柔弱處上,剛硬處下。以天下之至柔可馳騁天下之至堅。水才可以千變萬化,既可溫柔沉靜,也可波瀾壯闊。”
摩昂一怔,端起揖禮:“兒臣受教。”
收了禮,談起跟敖烈之間的交流。
隐隐有一絲緊張:“不知母王如何看待?”
敖閏靠着椅背,指尖輕點扶手:“你所考慮的說法,确實可行。你所懷疑的地方,也确實需要去查證。這個事情,隻有等你和他好好聊聊之後,才能知道了。知道了症結,才能對症下藥。”
目光離散:“其實...他做了那麼多事,已經留下了很多的線索,大哥那邊...”
摩昂皺緊了眉:“這也是兒臣在考慮的地方。他留下了信,留下了花,就算有忘情水在,可是水晶宮裡都是他生活過的痕迹。并且,這些都是他們相愛的證明。大伯就那麼無動于衷?非常相信根本沒有這麼一回事?兒臣聽說,一覺醒來,大伯看着那些珠簾大發脾氣,宮人那些的噼裡啪啦的,跪了一地。大伯說,這屋子裡怎麼會有那麼多奇奇怪怪的東西,他床上為什麼會有兩個枕頭。雖然後來珠簾沒取,但大概也是整得藍毅他們心力交瘁。殷麗那邊也一樣。大概,現在是誰都不敢提他的名字。或者說主動提他的事情。一提,歡迎喜提六十大闆。兒臣是覺得,處在一個回憶很多的地方,大伯應該有模模糊糊的感覺。這個時候,把人給塞回去,應該是一個辦法。但看他居然先來西海這邊,恐怕這裡面的問題還不少。”
敖閏目光聚焦:“這個事情,你先放他進來,跟他好好談談,我們再說。若你的感覺不錯,無論如何都要讓大哥記起來。否則,麻煩恐怕還不止一樁。”
摩昂虛虛點點茶盞一旁的桌面:“...關鍵在如何放他進來。兒臣可不敢保證,他會對我們說實話。他很喜歡單打獨鬥。當初的計劃,是否能夠和盤托出,才是整件事我們能夠怎麼去改變結果的重點。他要是遮遮掩掩,我們也不好動作啊~”
敖閏淡笑:“這個簡單,你把他往死裡打一頓就行~”
摩昂不解:“這...”
敖閏把玩着秀發:“相信母王,隻有他得到你的原諒越不容易,他才會知道,當初他到底有多離譜。知道這個事情,他也會知道,現在想要讓大哥再想起,他是大哥的小甜心,難如登天。這個樣子,他不敢不對當初的計劃和盤托出。因為他想要大哥的愛,就必須讓大哥記起來。但是,他自己抹去了大哥的記憶。這就是個無解之題。他之所以先來西海,肯定也有找你幫忙的目的。但為什麼找你幫忙?這才是關鍵所在。”
摩昂了然:“那兒臣這邊守株待兔就是。”
眸色堅定:“若兒臣都發覺,大伯是他的刀鞘,依兒臣猜測,猜到的也不少,應該會有人推波助瀾。”
輕笑:“兒臣應該很快能夠與他見面的~”
敖閏指了條明路:“你現在有時間,倒是不妨去拜訪一下姜子牙,他應該知道些什麼。至少關于敖丙為什麼跟封神榜有關,這個答案可以在姜子牙那裡找到。現在太乙他們都不在人界,唯有姜子牙還在。姜子牙也是封神大業的主持者。問他,是最佳人選。說不定,姜子牙還能給你透露點額外的消息。比如,當初他去找姜子牙,到底是為了什麼事。太上老君的忘情水又是怎麼到他手裡的。”
但在這個事情上,摩昂卻有些疑慮:“...姜子牙那邊,兒臣也怕他不說實話呀~說到底,這封神榜就是一場以人界朝歌和西岐之間必然發生的改朝換代一事為棋盤。天道做判,聖人執棋。敖丙都很可能是這其中的一個棋子。那麼,同樣的,敖丙的身份具有多重性,都還不止是針對于海族的,還有針對于那幾個聖人以及天庭的。這靈珠到底是個什麼東西,申公豹沒說清,太乙沒說清。姜子牙能夠說請?縱然依兒臣推測,靈珠這東西必然是丙兒的。畢竟,兩者之間兼容度實在是高的離譜。靈珠狀态下的丙兒,實在是很像純血龍族的戰時狀态。而敖丙狀态下的丙兒,則很像就是一條幼年的小龍崽子。凡此種種,當真擔心。再說,這姜子牙其實也跟多方勢力有牽扯,确實不好說。”
敖閏隻是淡笑:“你先去拜會拜會他再說。你不需要那麼瞻前顧後。決定前,深思熟慮。決定時,當機立斷。不過,依你現在的武力,你同樣也可以用威逼利誘的手段。現在敖丙是神格,這些聖人弟子之間的事兒嘛...想必他不會那麼不識時務。”
摩昂起身,一拜:“那兒臣這就去一趟。”
言罷,立刻動身。
敖閏執起茶盞,輕輕晃着。
有意思~
着實有意思~
摩昂前去營丘,思慮片刻,沒打算搞出大動靜。
直接去了姜子牙的住處。
姜子牙見得來者,不解:“不知這位...”
眼睛一亮:“你是龍族?”
心下戒備。
這是敖丙又出什麼事了?
摩昂一揖:“見過齊侯。在下西海大殿下——摩昂。敖丙的表哥。”
姜子牙一瞧,立刻邀人前去封神台。
現在,封神台依舊伫立在那裡,隻是沒了法陣的支持,看着還有些難看。
摩昂一瞅,心下略有盤算。
語氣和善:“我此番前來,就是請教道長幾個問題。道長無須緊張。”
姜子牙捋了捋胡子:“貧道知道殿下的來意。但關于殿下要問的事情,貧道隻能回答一部分。超過了,就要招來天道責罰的天雷。”
輕笑:“隻是貧道有些好奇,都一年過去了,敖丙還沒把人拿下麼?之前還說着急回去跟敖光纏尾巴,竟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