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貴妃知道皇帝頗為看重韓榮,特意拿他來說事。
“拿來給朕看看吧。”皇帝知道她這麼說,醉翁之意不在酒,不過他也不是很在意。
沈貴妃不過是想讓韶安在他面前露臉罷了。
這世上,想要哄他高興的,想要獲得他賞識的人,多如過江之鲫,不多沈貴妃一個。
“是。”
沈貴妃讓人取來韶安的功課,親手呈給皇帝。
皇帝信手翻開,發現韓榮出的策論題是人浮于事之解。
天下承平百多年,各個地方皆人浮于事,就算是在軍中,也多了許多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這事早些年就有端倪,而今則是愈演愈烈了。
比如左右衛,三衛除了宮禁宿衛,也做儀仗用,是皇帝的臉面,以前遴選的多是貴胄官宦家的少年青年,家世好,長相也得好,還得年輕,而今,因為沒有好去處,很多親衛年紀大了,也無處可去,他們不挪窩,年輕人就進不來。
這個問題皇帝也認真考慮過,除了擴充名額外無解,但是擴編也是飲鸩止渴,隻會加重戶部的負擔,解決不了問題。
皇帝看了看韶安的回答,韶安的策論果然有點意思,怪不得韓榮要給他甲等了,韶安并沒有着眼于規矩律法這種老生常談,而是說有些地方官吏不足,朝廷該實派更多官吏去安靖地方。
不過官吏不足的地方,都是苦寒之地,很多人甯願守在長安候缺,也不想去,他真的納了此谏,韶安以後恐怕就要被人罵了。
“文字稍嫌幼稚,不過想法不錯,有子如此,愛妃之功啊。”皇帝點頭贊同。
“妾什麼都不懂,都是韓公他們教得好。”沈貴妃不願居功。
“韶安呢,還沒下學嗎?”皇帝有些疑惑。
勤學殿雖名勤學殿,不過功課不算緊,畢竟殿中的學子,從上到下,從太子到侍讀,全是各家的寶貝疙瘩,哪個都委屈不得,六傅們也不會做這個惡人,他們是太子的六傅,需要對太子的學業負責,若太子學業不堪,頑劣成性,就是他們的失職,必遭皇帝訓斥。
至于其他人,純粹是來蹭學的,學有所成也好,不學無術也好,都不是他們的責任,所以學子們想學,有人教,真不想學的,那就随便混着吧,不打擾其他人就行。
很多人打破了腦袋,争搶侍讀的名額,也不是真的奔着學業來的,而是和太子、和諸皇子公主從小培養情誼的機會,不可多得,才想着法子把自家子孫送進勤學殿。
這段時日太子病着,根本沒去念書,勤學殿下學,隻會早不會遲,韶安現在還不見人影,皇帝才覺得奇怪。
“妾聽韶安說,這些日子太子沒去念書,下午就一個時辰的課,不過韓公從弘文館借到了一批古籍,正在抄錄寫批注,韶安就留下來給韓公打個下手,回來要比平時晚點。”沈貴妃解釋道。
“原來如此。”
他倆正說着話,就聽到外面有人報:“二皇子回來了。”
話音剛落,許韶安就從殿外走了進來。
二皇子許韶安,是位十四歲的青蔥少年,正在長身體的時候,身形看着有些單薄。
他看到皇帝和沈貴妃,笑着上前請安:“拜見阿耶,拜見阿娘!”
“免禮。”皇帝擡手示意。
“韶安快過來,陛下正在看你寫的策論,阿娘不懂這些,你來和陛下說說,你怎麼想的?”沈貴妃趕緊招呼他過去。
二皇子看到皇帝手中的策論,有些不好意思:“阿耶,兒随便寫的,阿耶不要笑話兒。”
“我兒寫得很好,到朕這邊來。”皇帝将策論放在了幾上,示意他過去。
一家人親親熱熱地說着話,又一起用了晚膳。
到了晚間,沈貴妃躺在皇帝懷裡,悄聲在皇帝耳邊說道:“陛下,妾若兒女雙全,此生就無所求了,求陛下賜妾一個女兒吧,妾想要一個像福慧公主一樣可愛的女兒。”
皇帝聽到她這麼說,一瞬間,愣了一下,很多年前,仿佛有人也這麼和他說過,不過他很快回過了神。
“那愛妃要努力啊!”皇帝調笑了一句,聲音慢慢低了下去。
不知道什麼時候,榻外的紅燭燃盡,整個寝殿才安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