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沒有像往常那般,恭聲應是,隻是站起身,走到下首落座,才對皇帝說道:“阿耶,兒渴了,阿耶賞兒一盞好茶吧。”
“朕說話,你當耳邊風,聽過就算數,根本沒放在心上,也不打算照着做,還想喝茶,朕賞你一頓好打,你要不要?”皇帝見他不肯乖乖應是,還有心思扯别的,看着他這憊懶的樣子,火氣又上來了。
“阿耶,打疼了兒,阿耶也會心疼,阿耶就饒了兒吧。”聽太子這口氣,他這話甚至還有幾分為皇帝着想的味道在裡面。
皇帝被他的話噎着了。
他發現,自從太子對他耍無賴開始,他就經常被太子的話噎到。
“太子不好,自然是他身邊伺候的人不好,朕賞他身邊伺候的人一頓好打也一樣。”皇帝冷哼一聲,說道。
太子莫不是以為他真拿太子沒轍。
太子好好的,他當然要給太子留臉面,不會輕易責罰太子身邊的人,但是太子自己都不聽話了,他幹嘛還要給太子留這個臉面。
“阿耶,兒知錯了。”太子端正态度,誠懇認錯,“但是兒真的渴了,不是騙阿耶。”
皇帝拿他沒辦法,隻能瞪了太子一眼,對外面沉聲喝道:“張叙,給太子上茶。”
“是。”
很快,張叙進來給太子上了茶,又幫皇帝換上了新茶盞,順便收走了被皇帝砸碎的瓷片,才退了出去,繼續守在殿門口。
太子見他退了出去,喝了口茶,才說道:“阿耶,兒想繼續住興慶宮裡。”
他記得,夢裡,皇帝也和他談過這事,不是此時,而是過段時日。
那時,他有事,不願遷回東宮,現在,他有更多的事,更不願遷回東宮。
雖然事是不同的事,就結果而言,卻是相同。
“太子居東宮,是祖訓。”皇帝提醒他。
如今東宮空置着,無人居住,太子卻住在興慶宮裡,有太多人會遐想這裡面的玄妙。聰明人想得太多,蠢人想得太少,聰明也罷,蠢也罷,在這事上,都有自己的想法。
這事,他原先就生過一場氣了,隻不過太子病着,而且太子遷到興慶宮之後,病情有所好轉,他才沒和太子提這事,讓太子病中還為這些事煩心,現在太子病好了,就該即日遷回東宮,了結此事,而不是繼續住在興慶宮裡,任由人心浮動。
“阿耶,太子居,方為東宮。”太子和皇帝講道理。
“你和朕掰扯這個道理又沒用。”皇帝懶得聽他的歪理。
太子沉吟片刻,想出了糊弄的辦法:“阿耶,兒喜歡住興慶宮,要不,兒偶爾回東宮住幾日,阿耶覺得如何?”
“随便你吧,你愛住哪裡就住哪裡,明日你給朕上學去就行。”皇帝聽得有些不耐煩了。
他好好和太子說這事,太子就是不聽,還有諸多理由,到時候别和他哭就行。
“阿耶,阿耶把杜衡指給兒做侍讀吧。”太子得寸進尺,繼續提出要求。
“你還想和朕讨價還價?朕不答應,你就不去上學了嗎?”皇帝的火氣更大了。
他現在才發現,他還是喜歡以前的太子,至少以前太子省心,知道什麼事可以做,什麼事不能做。
現在太子也知道,但是他知道,就是要去做。
這學上不上的,太子真不在意,他夢中處理過的庶務無數,勤學殿學的東西,也就那樣,明個理而已,庶務重實踐,遇到問題解決問題,才是處理庶務的精髓。
“兒沒這麼說,阿耶!”太子語氣甚是無辜。
“你叫阿耶也沒用,你把杜衡留在身邊,定遠侯的家小勢必全部留在長安,你幹這種讓人骨肉分離的事,還能指望定遠侯女公子念你的好嗎?”皇帝問他。
“阿耶,阿耶把杜衡指給兒做侍讀吧。”太子把這話重複了一遍。
皇帝這才明白他的意思。
“合着你這意思,惡人朕來當,好人你來做,是吧?”
皇帝簡直要被太子氣笑了。
他從來不知道,太子有這麼孝順他呢。
這可真是父慈子孝啊!
“阿耶!阿耶就把杜衡留下來吧!”太子求他。
“明日你就去上學,你給朕消停一點,朕看你的表現,再決定要不要幫你!”皇帝被他纏得沒辦法,隻能松口。
“兒知道了。”
太子心知,皇帝這麼說,八成答應了。
至于消停,當然不可能消停。
“阿耶,兒給阿耶磨墨吧。”
太子起身走到禦案邊,準備伺候筆墨。
皇帝都願意幫他做惡人了,他當然要做個孝順的好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