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宮宣微殿。
皇帝一個多月不曾踏入宣微殿,沈貴妃的日子,過得頗為艱難。往日裡,皇後獨守空殿的滋味,往日裡,皇後被宮人們陽奉陰違的滋味,她都一一品嘗過了。
剛開始,宮裡那些跟紅頂白的小人們,唯恐皇帝隻是一時震怒,沈貴妃稍後就會複寵,還不敢做得太過分,宣微殿的一應供給,尚能齊全。
時日久了,眼見着皇帝多數留宿在蓬萊殿的鄭寶林處,偶爾會駕臨仙居殿、拾翠殿、承香殿,甚至連皇後的清思殿,皇帝都去過一二次,唯獨不再踏入宣微殿,心思浮動的人就多了起來。
宮裡的事,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
沈貴妃失寵了,意味着二皇子沒法和太子争了。
皇帝雖然對皇後也不怎麼樣,每次去清思殿,都是坐坐就走,但是隻要皇帝去過,哪怕皇帝是看在太子的份上,捏着鼻子做個樣子,皇後也能在宮裡立足了。
因為皇帝肯這麼做,與皇帝對皇後怎樣無關,而是在表明他對太子的寵愛。
此消彼長之下,皇後的腰闆,反而比以前硬了。
清思殿的宮人們,這些年受過沈貴妃多少氣,如今就有多少人想對宣微殿落井下石,再加上看熱鬧的,唯恐天下不亂日子過得太無聊,沒事都要搞出些熱鬧來看的人很多,宣微殿的日子,當然不好過了。
宣微殿的供給,原先樣樣都是宮裡的頭一份,後來就落到了旁人後面,再到後來,缺這個少那個,也就不稀奇了。
世态炎涼,可見一斑。
這日,二皇子許韶安晨起時給沈貴妃請安。
“兒給阿娘請安。阿娘,昨夜睡得可好?”二皇子經過這番巨變,性子沉穩了不少。
“好,我兒睡得如何?”沈貴妃拉着他的手,示意他起身。
二皇子站了起來,她的目光不由得落在二皇子的手腕上,他的春衫,袖子看着略微短了一些。
“兒睡得很好。”二皇子笑着回道。
沈貴妃的目光頓了頓,卻沒說什麼,讓人服侍二皇子用早膳。
“阿娘,您用些雞絲吧。”二皇子見沈貴妃早膳隻用了點白粥,就着腌制的小菜下飯,有些擔憂,幫沈貴妃夾菜。
“好,阿娘自己來,你趕緊用膳,吃好了快去上學吧。”沈貴妃催促他。
如今,勤學殿搬到了興慶宮,二皇子去上學,比原先去東宮路途變遠了,路上需要花費更多時間。
“阿娘放心,來得及。”二皇子吃了一會兒,又勸沈貴妃,“阿娘放心,兒刻苦讀書,六傅都誇兒功課好,他不愛讀書,就算有人說他功課長進了,大家的眼睛也不是瞎的,不會看不出來真假。”
二皇子這個他,當然是指太子,雖然沒人敢管太子逃學這事,但是太子不愛讀書,三天兩頭逃學,六傅時不時向皇帝告狀,很多人知道。
他那個大家,真的在指衆人,還是在指皇帝,就不得而知了。
沈貴妃心裡泛着苦味,嘴裡卻安慰他:“阿娘知道,阿娘不擔心,有我兒在,阿娘有什麼可擔心的。”
皇帝是不瞎,但是皇帝要偏心,就裝看不見。太子敢這麼幹,很明顯就是笃定皇帝會偏心他,否則他哪來這麼大的膽子敢不好好上學。
“阿娘,我用好了,阿娘慢慢用,我先走了。”二皇子用完早膳,帶着幾名小内侍,上學去了。
“好,你慢點走,路上小心點。”沈貴妃将他送出了殿門,目送着他遠去。
她回到殿内,看着桌上的早膳,一點胃口都沒有,揮手示意:“都撤下去吧。”
“貴妃,您再多用點吧。”她身邊得用的女官,丁香勸說道。
沈貴妃這些時日,胃口不好,整個人看着都清減了不少。
沈貴妃搖了搖頭:“我沒胃口,撤走吧。”
随後,她帶着人,去了二皇子的寝殿,查看他的衣物。
看完之後,她有些不悅:“二皇子的衣物,衣袖短了,你們都看不出來嗎?”
她心裡難受極了。
皇帝寵愛她的時候,誰敢對她不用心,對二皇子不用心?她失寵了,别說其他人,就是宣微殿的人,也敢把二皇子不放在心上了。
“回貴妃,二皇子的衣物,奴婢上報過丁典事了。”小宮女回道。
沈貴妃的目光落在了丁香身上。丁香是宣微殿的典事,就是管事的。丁香是她一手提拔起來的,她對丁香一向不薄,難道,丁香的心也變了嗎?
“貴妃……”丁香跪了下去,“這事奴婢報過何少監,何少監說,後宮的衣物,皇後管着,他插手,不合規矩,奴婢又去和皇後身邊的女官報過此事,女官說,宮中的衣物,有定例,如今才月中,月尾才裁衣。”
何芳隻是不肯幫忙,态度還算客氣。皇後的女官,說話可就難聽了,一臉宣微殿怎麼有臉,索要超過自己定例的嘴臉。
這些話,丁香都不敢學給沈貴妃聽,免得她氣壞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