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慧公主注意到了杜若的目光,對她笑了笑,又往蜿蜒向上的石徑看了幾眼,她和杜若一樣,不認為這算陡峭,說道:“難得出來一趟,不如爬上去吧,更顯心誠,阿妹以為如何?”
安平公主聞言,深覺有理,回道:“阿姊所言甚是。”
“好,我去安排。”顧晟聽到兩位公主都這麼說,沒有出言阻止,轉頭叮囑顧芊芊和杜若,“芊芊,阿若,好好照顧兩位小娘子。”
顧芊芊先前就知道她們的身份,杜若現在也知道了,兩人肅聲應是。
顧晟派人在前開道,兩位公主走在中間,她們的侍女旁邊伺候,顧芊芊和杜若跟在後面,他自己帶了些人殿後,至于肩輿,他想了想,還是雇了,隻讓人遠遠跟着,以防中途有變。
諸事安排妥當,他們一行十幾人,開始順着石徑往上爬。
石徑兩旁,遍植松柏,這些松柏據說是建寺初期所種,到如今,起碼幾百年了,遠遠望去,樹根縱橫交錯,虬曲如龍,到了近處,就見上面覆蓋着厚厚的苔藓,野趣橫生,樹冠遮天蔽日,冠蓋成蔭,偶爾會有幾縷陽光,從枝葉中垂落,映照出點點金色,将晨間未散的薄霧一一驅盡。
衆人走在石徑中,未見古刹,已得禅意。
“昔日,摩诘居士也曾走過這條路吧。”福慧公主走了片刻,對安平公主說道。
“想來必是,就是不知,‘數裡入雲峰’,是虛還是實?”安平公主回道,她走了這段路,感覺有些熱了,但是衆人都沒有放緩腳步,她不好落下,勉力跟随。
“這裡是‘古木無人徑’,卻不知,‘深山何處鐘’何處可聞?”顧芊芊在旁湊趣。
“想來途中必有‘泉聲咽危石’處,我們到了那裡,不妨歇歇腳,賞賞景。”杜若注意到,安平公主走着走着,氣息有些亂了,建議道。
摩诘居士就是王維,他寫過一篇名《過香積寺》的五言律詩,她們剛才這些話,就是在談古論詩。
福慧公主見杜若毫不費力,就接上了她們的話頭,心知她必然讀過不少書,又見她應答時口齒清晰,沉穩内斂,一派淑女風範,想起她早前就想和杜若說說話,卻沒有找到合适機會,如今這個機會,倒是不錯。
今日她和安平來香積寺上香,随行護衛都是太子派遣的,顧晟、杜衎、杜衡,皆是太子身邊親近之人,太子擡舉他們家中姊妹,命她們随同陪玩,借機與兩位公主親近,本來就是題中應有之義。
她想到這裡,停下腳步,轉身向杜若招了招手,示意她上前來說話。
“大娘子有何吩咐?”杜若疾走幾步,上前行禮。
“不必拘禮,我們說說話吧。”福慧公主伸手扶起杜若,挽着她的手臂,向前走去。
“大娘子,這邊景緻不錯,我們慢些走吧。”杜若走了幾步,看了安平公主一眼,悄聲對福慧公主說道。
“好啊。”福慧公主也看了安平公主一眼,又看了看杜若,笑着點頭。
她問起弓月城的事,杜若一一應答,兩人一路嘀嘀咕咕,越說越高興,腳步卻越來越慢。
安平公主見她們緩步向前,心裡松了口氣。
她為了彰顯心誠,想自己走上去,但是走得快了,又覺得熱,如今這個速度,倒是正正好。
途中,果然看到了泉水,以及泉水邊的巨石,她們就在巨石邊上,停下來,歇腳喝茶,閑聊了好一會兒,才繼續往前走。
她們出發時,不算太晚,走到寺門牌坊前,午膳時辰都過了。
“是我拖累了大家。”安平公主走到半路,就意識到都是為了等她,阿姊她們才走這麼慢,此時滿臉歉意地說道。
“不妨事,我們先去上香,其他的事,自有顧晟去打理。”福慧公主随意擺了擺手,示意她不要見外,她們這一路上,是花了不少時辰,但是她聽杜若說了許多弓月城的新鮮事,心情挺愉快。
“二娘子放心,素齋我讓人備好了。”顧晟護衛兩位公主出行,衣食住行都要打理妥當,肯定不會讓她們吃不上午膳,早早就讓人提前知會過寺裡了。
雖然他們此行,沒有打出公主的名頭,但是用顧芊芊的名頭,也不會鬧到過了時辰,就沒午膳可用的地步。
他和先前負責來寺中溝通的親衛,低聲說了幾句話,又和來迎接的知客僧人,說了幾句話,就引着兩位公主去偏殿,洗漱修整了片刻,才帶着她們去上香。
香積寺有許多佛殿,不過顧晟隻送她們去天王殿上了一炷香,就将她們送到了齋堂。
畢竟諸殿一一參拜,是個體力活,吃飽了飯,才有力氣去拜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