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芷瑤扶着刺入地面的長劍喘息,忽然瞥見王逸塵後腰滲出的暗紅。
他昨日被暴雨梨花針擦傷的舊創裂開了,玄色衣料下隐隐透出止血藥粉的痕迹。
“你的......”她話音未落,北方夜空炸開綠色狼煙,那刺眼的光芒在夜空中格外醒目。
王逸塵抹了把臉上血污,将半枚虎符按進她掌心,虎符冰冷的觸感讓她心中一緊:“赤砂礦脈就在三十裡外。”他轉身時铠甲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正在清點箭矢的柳如煙突然驚呼:“瑤姐姐快看!”
三匹無主戰馬正徘徊在溪邊飲水,那潺潺的流水聲在寂靜的夜裡格外清晰,馬鞍上赫然烙着甯親王府的蓮花紋。
馬芷瑤掰開其中一匹馬的鐵蹄,細碎赤砂簌簌落在染血的鵝卵石上,赤砂落下的聲音如同輕微的歎息。
王逸塵單手撐在染血的盾牌上,玄鐵護腕磕在盾面發出悶響。
馬芷瑤扯開他腰封時,铠甲縫隙滲出的血已經凝成暗紫色冰碴,那冰冷的觸感讓她心疼不已。
“别動。”她咬住發帶末端,将金瘡藥抖在滾水裡煮過的棉布上,藥粉灑落的聲音細微而清晰,“暴雨梨花針的倒鈎最易化膿。”
山風卷着未燃盡的松脂掠過鼻尖,那淡淡的松脂香讓她稍微放松了一些,王逸塵忽然握住她纏紗布的手:“當年在太學,你給受傷的狸奴包紮也是這般模樣。”他指腹的繭子磨過她腕間紅痣,那粗糙的觸感讓她心中一動,馬芷瑤這才發現兩人呼吸間不過半寸距離。
北面山坡突然傳來号角嘶鳴,那低沉的号角聲讓人的神經再次緊繃起來。
柳如煙攀着岩縫蕩下來,牛皮小靴踢飛兩粒碎石,碎石滾落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裡格外響亮:“三百輕騎繞到鷹嘴崖了!”她解下腰間□□弩機,“昨兒埋的絆馬索還剩七處沒觸發。”
馬芷瑤将紗布尾端塞進王逸塵護心鏡内側,撿起地上散落的銅管殘片,銅管殘片冰冷的觸感讓她又有了新的想法:“用投石機把這些灑在絆馬索區域。”她蘸着血在地上畫出弧線,“等他們踩中繩索——”
“鐵蒺藜就會跟着碎銅片爆開。”王逸塵抓起令旗劈開濃霧,二十名重甲兵立刻推動改良過的投石車,投石車滾動的聲音在黑暗中格外沉重。
當鞑靼戰馬踏入陷阱區時,漫天銅片在正午陽光下折射出炫目光斑,那耀眼的光芒讓人眼花缭亂,受驚的戰馬頓時将背上騎兵甩向插滿尖木樁的溝壑,騎兵們的慘叫聲和戰馬的嘶鳴聲再次響起。
柳如煙吹響竹哨,五十名潛伏在冰河下的死士破冰而出,冰層破裂的聲音如同巨大的轟鳴。
他們手中特制的長柄鈎鐮槍專砍馬腿,沾了火油的麻繩網兜住落單的敵兵就往冰窟裡拖,麻繩拉扯的聲音讓人不寒而栗。
不到半炷香時間,雪地上隻剩三十多匹無主戰馬在哀鳴,那凄慘的馬鳴聲在空蕩的戰場上回蕩。
“報——西北方出現狼頭旗!”傳令兵滾下馬背時,肩頭還插着半截斷箭,那痛苦的呼喊聲讓人揪心。
王逸塵劈開羊皮地圖,劍尖點在标注着赤砂礦脈的位置:“左賢王親衛隊至少兩千人。”
馬芷瑤突然抓住他握劍的手。
冰涼的虎符硌在兩人掌心,鎏金紋路沾着彼此的血污,馬芷瑤心想,甯親王府的蓮花紋出現在敵營,在這複雜的局勢下,朝中必然有人與敵軍勾結,否則不會如此巧合。
“從鷹嘴崖到京城,快馬隻需三日。”她扯下頸間玉蟬塞進他箭囊,“甯親王府的蓮花紋出現在敵營,朝中必有内應。”
殘陽将王逸塵的影子拉得老長。
他忽然将人按在尚有溫熱的馬屍後,沾着血的手指撫過她眉間煙塵:“若五日後未見狼煙...”後半句湮滅在驟然貼近的唇齒間,鐵鏽味混着止血散的苦香漫過舌尖。
夜色吞沒最後一線天光時,馬蹄聲驚起寒鴉,寒鴉的驚叫聲在夜空中回蕩。
馬芷瑤攥着半枚染血的虎符轉身,看見柳如煙正用彎刀撬開敵将的鐵護腕。
羊皮密令上朱砂繪制的路線圖蜿蜒如血,最終消失在标注着“甯親王府别院”的墨迹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