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的梆子剛敲過三聲,清脆的梆聲在寂靜的空氣中回蕩,馬芷瑤裹着柔軟如雲朵般的狐裘,立在朱雀橋頭。
那狐裘的絨毛輕輕摩挲着她的臉頰,帶來絲絲暖意。
六個粗布麻衣的漢子正将熱氣騰騰的米粥舀進陶碗,米粥的熱氣如輕紗般升騰,帶着陳米特有的酸澀味鑽進鼻腔。
蒸騰的白霧中,漢子們舀粥的動作發出有節奏的聲響,如同輕快的鼓點。
柳如煙拎着藥箱從巷尾轉出來,鹿皮靴底踩在青石闆上,“咯吱”作響,青石闆上的霜花在她腳下碎成細紋,觸感冰涼。
“第七日了。”柳如煙将藥箱擱在施粥棚的木架上,銅鎖撞出清脆聲響,“西市綢緞莊的掌櫃今早把三車棉布卸在府門前。”
馬芷瑤指尖輕輕撫過陶碗粗糙的缺口,“陳禦史昨日參了父親縱奴行兇的折子,說朱雀橋頭聚衆滋事。”她忽然輕笑出聲,從袖中抖開一卷泛黃賬冊,那賬冊紙張摩挲的聲音沙沙作響,“你猜我在陳府舊仆手裡買到什麼?聽老人們說,三年前北狄貢馬暴斃案影響重大,而這就是當時的草料單。有了它,我們或許能在與陳禦史的争鬥中找到突破口,對家族複興也至關重要。”
臘月二十的雪粒子如細碎的冰針,“噼裡啪啦”地撲在油紙傘上,觸感冰冷。
馬芷瑤在朱雀橋頭處理完施粥之事後,心中惦記着家族祖墳那裡的事情,于是匆匆趕去。
馬家祖墳前十六棵老柏樹覆着薄雪,遠遠望去,宛如十六尊銀甲衛士。
枝桠間垂落的麻繩系着褪色紅綢,在寒風中輕輕飄動,發出微弱的“呼呼”聲。
馬芷瑤跪在青石供桌前,三指寬的玉帶鈎扣進香爐凹槽,機關轉動的咔嗒聲尖銳而清晰,驚飛了檐角銅鈴下的寒鴉,寒鴉的叫聲劃破寂靜的天空。
“開——”八個赤膊漢子齊聲吆喝,那聲音雄渾有力,在地底升起的漢白玉碑露出半截篆文,碑石上升時與地面摩擦發出沉悶的聲響。
馬父捧着族譜的手顫了顫,此前家族傳說中就提到過一塊神秘的龜甲,據說它與家族命運息息相關。
此時,金絲楠木匣裡掉出片焦黑龜甲,正落在柳如煙剛撒的朱砂圈裡,龜甲落地的聲音清脆而突兀。
皇帝将密報扔進鎏金狻猊香爐時,禦書房窗棂正映着未央宮檐角的殘雪,炭火燃燒的“噼啪”聲和紙張燃燒的“嘶嘶”聲交織在一起。
羊皮卷上墨迹洇開的小楷寫着:馬氏女率族中老幼三十七人,重修祖祠時掘出前朝鎮國将軍遺甲。
正月初八的朝陽剛爬上望火樓,朱雀大街忽起喧嘩,人群的嘈雜聲如同潮水般湧來。
十二匹棗紅馬馱着鎏金箱籠踏雪而來,馬蹄踏在雪地上發出“嗒嗒”聲,領頭宦官展開明黃卷軸:“賜忠勇匾。”馬家老仆盯着落在匾額右下角的雪片,那形狀恰似三日前從陳禦史書房順走的私印紋樣。
馬家發現陳禦史的諸多把柄後,柳如煙精心策劃了一系列報複行動。
“這匹杭綢浸過磁州特制的固色藥水。”柳如煙指尖撚開布料,金線繡的并蒂蓮在燭火下泛起漣漪,布料摩挲的聲音輕柔悅耳,“陳記綢緞莊掌櫃說浸染要三日,我讓暗樁往染缸倒了半壇磁石粉。這樣一來,陳禦史肯定會有所損失,也能為我們馬家出一口惡氣。”
馬芷瑤正往請柬钤印,聞言筆鋒在“陳禦史”三字上頓了頓,與此同時,窗外飄進的雪片落在硯台裡,融成道歪斜的水痕,恰似銅鏡邊沿那道裂痕走向,雪水與墨汁混合的聲音細微而獨特。
王逸塵進院時帶進股凜冽寒氣,寒風吹過臉頰如刀割般疼痛,玄色大氅下擺沾着星□□碎末——兵部今日剛試爆了新制的震天雷,火藥的刺鼻氣味彌漫在空氣中。
“潼關的磁石車隊明日抵京。”他将暖爐塞進馬芷瑤掌心,暖爐的溫暖瞬間傳遍全身,袖口滑出半截朱批密函,“陳禦史的妻弟昨夜醉酒跌進護城河,撈上來時懷裡揣着南疆巫族的圖騰符。這可是陳禦史勾結南疆的重要證據。”
上元節前夜,馬家庫房三十六盞琉璃燈徹夜未熄,燈光搖曳,發出微弱的“嗡嗡”聲。
柳如煙踩着梯子往房梁挂紅綢,忽然扯斷兩股絲線,絲線斷裂的聲音清脆刺耳,“這繡紋走向不對!”馬家老仆舉着銅鏡調整角度,月光透過窗棂照在綢緞背面,竟顯出二十八星宿的暗紋,月光灑在綢緞上的光影閃爍不定。
馬芷瑤立在廊下清點妝奁,忽然聽見瓦當墜地的脆響,那聲音在寂靜的夜裡格外響亮。
仰頭隻見王逸塵站在屋頂,掌心躺着塊殘缺的青玉珏,正與妝匣裡那塊嚴絲合縫地對上缺口,玉珏碰撞的聲音清脆悅耳。
更鼓聲裡,朱雀大街方向傳來隐約的機括轉動聲,像是巨獸蘇醒前的吐息,那聲音低沉而神秘。
寅時三更的梆子聲還未散盡,朱雀大街已擠滿綴着紅綢的馬車,車輪滾動的聲音和人群的喧鬧聲交織在一起。
王逸塵勒緊缰繩翻身下馬,玄色喜服下擺的金線雲紋掃過青石闆上未化的殘雪,在朝陽裡折出細碎的光,衣擺與雪的摩擦聲輕柔而細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