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綠草地裡,黑白色的狸貓晾着肚腩打盹,小貓崽互相撲倒玩鬧。
阮栀和蔣熙坐在長椅上看電影,電影驚悚的背景樂搭配狸貓甜膩的哈氣,總能将人從高潮疊起的劇情拉回平淡現實。
時間飛逝而過,阮栀半夢半醒間聽到蔣熙問:“栀栀,花禮節,你是回家還是留校?”
“不留校。”阮栀抵抗困意,“蔣熙,你不會是想跟着我回家吧?”
蔣熙把玩他的手心,他好像才發現可以這樣:“不行嗎?”
阮栀許久沒有回應:“可以,蔣熙,這個假期帶你去認認我爸媽。”
花禮節。
實際上跟花沒有丁點關系。
許多年前的十一月初,權利從皇帝移交至貴族,最高權利機構——議會建立,世家地位從此牢不可破。
本是屬于世家的紀念日,某一天突然變成了全國人民的節慶日。
十五天的小長假,最适合愉悅浪漫的旅行。
田野廣闊、輕風宜人,十一月的第一天,阮栀和蔣熙乘高鐵到越州省雪鄉市。
窗外的風景不斷變幻,從高樓到原野,再到成片的低矮建築,他們路過摩天大廈,眺望碧藍湖泊……見到秀美風景。
越是靠近雪鄉市,蔣熙喝水的頻率就越高。
這種焦灼源源不斷地往外擴散,阮栀笑着握住他手腕:“不用這麼緊張,我爸媽都很好相處。”
“沒緊張。”蔣熙又灌了一口水,“真沒有!”
越州省靠近首都,高鐵需要一小時。
阮栀帶着蔣熙走出高鐵站,換乘公交,車内的人并不多,為了出行方便,他們隻提了個小行李箱。
路旁的景色不斷往後退,出現在眼前的是一片擁擠的街區,這裡的最高建築不過五層,牆皮暗淡灰黑,一棟棟住宅樓密密麻麻地擠在一起。
整片街區唯一亮眼的地方,就是最中心那顆挺拔茂密的桂樹。
斑斓的顔料裡,用灰白色來形容這裡,最适合不過。
阮栀走在前面帶路:“香月街,這是我生長的地方。”
蔣熙看向四周景象,他眼中有陌生驚訝,但除此之外,沒有其它情緒:“這是不是就是書裡說的‘人間煙火,市井百态’。”
“城中村、貧民窟,外頭的人都這麼說這裡,‘人間煙火,市井百态’,很新鮮的話。”
倆人說話的時候,正有稚童鬧着從他們身旁跑過;巷口的阿婆眯着眼問他們吃不吃炸果子,是早上剛做的;買菜回來的隔壁大嬸熱情地往他們手裡塞青橘;殺魚的女人蹲門口朝他們打招呼;嗑瓜子的男人興緻勃勃地看狗打架;遠處,站着三三兩兩的老頭,他們端着茶杯在那侃天侃地……
來來往往,感覺每個人都沾親帶故,蔣熙跟着阮栀喊了一路叔嬸爺奶。
樓梯間狹窄明亮,302的門半掩着,飯菜香氣從門縫裡拼命往外鑽。
阮栀回頭,是“别緊張”的口型。
蔣熙面上淡定,其實心裡正偷偷地呼氣吸氣。
“爸、媽。”
老舊的鐵門被推開,客廳裡,電視音量不高,裡頭正放着熱血抗戰劇。
坐在布藝沙發上的中年男人是阮栀的父親,他頭發花白,臉龐多是笑紋。
在廚房忙碌的阮母端上洗幹淨的水果,她面容和婉,也是和氣模樣。
蔣熙手心發汗,他的長相優勢在這種時候被發揮到極緻,一個陽光健朗的年輕人不會倒黴地惹長輩厭惡,更何況他還嘴甜貼心,手腳勤快。
假日的第四天,阮栀已經帶着蔣熙把附近全逛了一遍。
他們套着雨靴去市場買菜,在桂樹底下看人下象棋,陪街坊的小孩玩幼稚的小遊戲……偶爾聽聽那些家長裡短。
他們更多的時間,會窩在床尾看電影,談天談地。
花禮節假期第五日,阮栀和蔣熙登上飛機前往萊州省,他們将要飛往的是蔣熙的家鄉,一個娛樂之城。
蔣氏萊州,以省名命名。
光憑這一點,就足以瞧出蔣家在萊州省的地位不一般。
萊州,不同人有不同人的說法。
——那裡是天堂,是地獄,是紙醉金迷的人間。
飛機滑過白絮似的雲團,他們到達萊州,阮栀沒打算見蔣家其他人,他們住在酒店。
酒店占地千畝,富麗堂皇。
電梯門關合,在還未徹底關閉的前一瞬,阮栀瞧見了一個熟悉人影。
相貌英俊的青年正朝電梯走來,他有一雙極好看的桃花眼,外眼角細長上挑,裹着潋滟春光。酒紅色定制西服穿在他身上,皮鞋踏在地闆的聲音不大,卻如同敲在阮栀心底。
簡瑜。
這兩個字是無聲的。
走近的人五官立體深邃,身材挺拔修長。
阮栀顫動眼睫,他沒有按下開門鍵,而是任由電梯關閉,在電梯門完全閉合的前一秒,阮栀感受到了從對面直直投來的視線,他先一步錯開目光,也就錯過,對方眼底的隐晦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