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歲那年的夏天,蟬鳴聲不止。
少年人提着半新的書包從巷口匆匆跑過。
巷口擇菜的阿婆笑呵呵地沖他的背影喊:“栀子,放暑假了?”
“對啊奶奶,我放假了。”迎着燦陽的人渾身都是蓬勃的朝氣,他腳步輕快地走過彎彎曲曲的小巷。
拐角處,穿着長筒膠鞋的邋遢男人背着尿素袋跟阮栀擦肩而過。
一瞬間,腐爛魚蝦的臭味湧入鼻腔。
阮栀推開302的門:“媽,一樓是來了新租客嗎?”
“欸你這孩子,不是說等我去接你嗎?你剛剛在樓下撞見那個賣魚販了?”阮爸将穿了一半的鞋脫下來,扭頭沖着廚房喊,“阿冉,你兒子自己跑回來了。”
香噴噴的飯菜上桌,阮栀盯着色香味俱全的午飯說:“小舅不回來吃嗎?”
“他中午不回來,怎麼了?想你小舅了。”郁冉笑話他。
“才沒有。”阮栀否認。
吃飯的時候,阮百泉叮囑他:“你這幾天别到處亂跑,附近不安全。”
“怎麼了?”阮栀咬着排骨,出口的聲音含糊。
“你達叔那個小孫子前幾天走丢了,到現在都沒找到,都在說可能是熟人作案。”郁冉給阮栀盛了碗鴿子湯涼着,“快吃,吃飯不說這些,你自己留個心眼,别覺得認識就跟着人走了。”
橘色的晚霞染紅枝葉,桂樹底下坐着一群下象棋的老大爺。
阮栀踩在桂花樹裸露在外的樹根上,他半蹲着拿剝開的香腸逗弄饞嘴的肥貓。
少年身影被粗壯樹幹遮擋,他隻能聽見對面大爺猛拍大腿,懊惱的聲音。
趿拉的腳步響在身後,絲絲縷縷的魚腥味萦繞在鼻尖……
魚在水盆裡劇烈翻騰。
阮栀腦袋昏沉地醒來,他的記憶還停留在被人從身後用毛巾捂住口鼻,胡亂掙紮的時候。
手腳被麻繩捆得死緊,被麻痹的嗅覺在看到成堆的活魚時恢複,阮栀嘴巴被寬膠帶封住,他喊不出聲,隻能幹嘔着看自己躺在裝魚的水産養殖盆裡,他全身的衣服都被水浸濕,脫落的魚鱗黏在他身上。
昏黃的燈泡挂在頭頂,地面的水泥粗糙,四面沒有窗戶,擺滿了雜物和裝魚的水盆。
尖銳的磨刀聲哧啦,穿着長筒膠鞋的男人背對着阮栀宰“魚”。
阮栀恍惚中好像聽到了細弱的孩童叫聲,等男人轉身,他才發現自己沒聽錯。
像殺魚一樣,刀刃從脖頸切入,剖開魚肚,掏空裡頭的内髒。
少年人伏着水盆劇烈地幹嘔,他眼眶漫着濃重的水汽。
天黑沉沉的。
阮百泉找了所有能找的地方,他推開門,沖郁冉搖了搖頭。
焦灼在這對夫妻間蔓延。
通話接通的那一刻,郁冉再也克制不住情緒,她哽咽着說:“小緻,栀子不見了。”
門“吱呀”一聲合上,燈光也随着賣魚販的離開熄滅。
濃烈到近乎刺鼻的腥味環繞着阮栀,鮮血不斷地從前方的屍體裡往外流,他被捆在身後的手仿佛也觸到了溫熱的潮意。
黑暗裡什麼也看不清,隻能聽到水盆裡鲫魚攪動水流的細響。
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求救無援,他能做的好像也隻有等待。
沒有食物、沒有水……他跟屍體和活魚共處一室,臉色近乎慘白。
刀刃砍在腿骨,沉悶刺耳的摩擦聲響在阮栀耳邊,他渾渾噩噩地睜開眼,看到的是一張滿是血迹、猙獰的臉。
男人拔出卡在屍體骨縫裡的剁骨刀,他盯着阮栀發出一句古怪的短促笑聲。
“好吃、肉好吃。”男人嘟囔着将肉塊塞進牆角的舊冰箱。
一男一女兩位警官從302走出。
男警:“老城區就這點不好,連個監控都沒有,這是第幾起了來着,第三起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