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栀不賭不嫖,大部分時間都和蔣熙泡在射擊場。
假期第十一日。
彎曲陡峭的賽道,凜冽喧騰的夜晚。
不同型号的跑車在山道漂移馳行,油門一腳踩到底,速度拉到最高,一個彎道串聯一個彎道,輪胎擦過地面有白煙冒出。
整個賽道都安裝了攝像頭,屏幕裡,賽道曲折,賽況激烈。
側翻迫停、引擎蓋火勢旺盛、撞斷欄杆滾下山道……驚險刺激地角逐、意外消逝的人命都不過隻是一幀幀流動的畫面。
阮栀坐在看台,他眼睫下壓,神色莫名。
領先的車越過終點,穿着黑紅賽車服的人摘下頭盔,他眉眼兇戾,目光直直望向看台方向。
第一輪熱場結束,新一輪比賽開始。
看台騷動,葉驟提着頭盔,他沒換賽車服,徑直朝阮栀走來:“聊聊。”
他喘着氣,額發汗濕。
面前人眸底幽深,盯着阮栀的目光貪婪又冒犯。
蔣熙攔住人:“有事就在這聊。”
葉驟沒理被他劃分為無關的人,他隻盯着阮栀:“我們單獨聊聊。”
話音剛落,氣氛劍拔弩張。
簡瑜的視線在三人身上徘徊,他臉上的神情似笑非笑,冰冷從眸底一閃而過。
豐呈也在看阮栀,他緊盯那張俊秀平靜的面孔。
蔺惟之低着眸,一如既往地沉寂。
師青杉呆在角落,銀白長發被絲帶束緊,存在感近乎沒有。
商隽指尖搭上金絲鏡框,鏡片下,他眼底滿是興味。
而方園,他擔憂的目光朝向阮栀。
最後,阮栀被人箍着手腕拉走。
葉驟擡起下巴示意人上車,阮栀剛扣好安全帶,車輛起飛,葉驟載着人不斷遠離賽道。
車子最終停在一根破舊的路燈下。
夜色像被無邊的濃墨塗抹,停車的地方偏僻,路燈暗淡,周圍十米,隻有頭頂那一盞微弱的燈芒。
車輛熄火,一番拳腳搏鬥,阮栀被人壓在副駕上,安全帶沒有解開,他雙手被扣緊,根本躲不開灼燙的吻。
對方強硬地撬開他的牙關,攫取呼吸,阮栀緊貼着靠背,薄紅的眼尾硬是被逼出霧蒙蒙的淚意。
阮栀眼睫輕顫,他移動右腿,膝蓋狠力往上頂。
葉驟猝不及防被擊中腹部,他痛得彎下腰,放松了手上的力道。
阮栀面色冰冷,他推開人:“葉驟,你發的什麼瘋?”
“我沒發瘋,我現在就是想親你。”葉驟的表情和語調都在告訴阮栀,他是認真的。
他心髒還在躁動,他從來都享受這種生死搏命的刺激。但這一次,在他跑過終點線的時候,他猛然産生了想和一個人做/愛的沖動。
他當然明白這代表什麼。
他抓住阮栀衣角,不許對方下車。
那雙總是沾染戾氣的眉眼垂下,他放低姿态:“我們就呆一會,小小一會,我不會再對你做什麼。”
阮栀冷着臉坐回副駕,他臉頰薄紅、唇肉紅腫,烏黑的發絲蓬亂,領口也在剛才的掙紮中被拽開,手腕處紅痕對稱,整個人就像是剛從強盜窩裡逃出來。
頭頂路燈昏黃,夜色濃郁。
阮栀面朝車窗外,他的側臉在暗光下顯得冷淡,燈光從窗外流入,清俊的臉龐半明半暗,一切情緒都被蒙進陰影。
葉驟轉着耳釘,他緊抿唇,觑對面人臉色:“阮栀。”
“說。”
“你——你還在生氣?其實你也沒吃虧,我tm是初吻。”
“所以?”
“所以kiss是你賺了。”
阮栀轉過頭,他淡淡瞧着葉驟:“你認真的?”
“我說笑的。”對方小心翼翼湊近,“你……手腕疼嗎?”
阮栀皮膚白,所以手腕那一圈紅印也就顯得嚴重。
“沒什麼事。”阮栀垂着眼睫,抿唇時唇瓣刺痛,血腥氣潤開,是下唇被磕破了一點皮,“送我回去,已經很晚了。”
月亮灰撲撲的,北極星閃閃爍爍。
葉驟絞盡腦汁地尋找話題,逗人開心。
但阮栀一句都沒回應,他側對着人,處在一種拒絕跟對方溝通的狀态。
車開得很慢,兩旁的樹影向後挪,時間被無限拉長。
開門下車的動作利落,看台方向燈光通明、人群喧嚣,一切都如離開時一般熱烈。
鞋底踩上台階,阮栀聽到身後車門猛然打開。
“阮栀,别喜歡蔣熙了,喜歡我吧!”葉驟的聲音應和着冷風,帶着些許沙啞,這是笃定,也是承諾,“他能給你他擁有的,我能給你我沒有的。”
清癯的背影在黑夜裡轉身,車燈光芒照亮長夜。
葉驟扶着車門,黑棕的眼直直盯着他,陰鸷的眉眼暖化,他神色鎮定平靜,唯有不斷撚動的手指暴露了他内心的緊張。
阮栀輕笑,光塵流動,他在月色下彎折眉眼。
漆黑陰影自眼下投落,無邊的黑幕沉沉,連綿的燈盞綴在身後,黃暈的光映亮半邊面孔,半藏于光影裡的人說:“葉驟,向我證明,證明你是最優選。”
看台。
被砸壞的桌椅已經換新,蔣熙坐在台階盡頭,他指骨的血迹幹涸,隻低垂着腦袋坐在那,像隻可憐巴巴的流浪犬。
燈光被影子遮擋,他擡頭,是要哭不哭的表情。
“很難過?”
“嗯,我很難過,栀栀。”蔣熙呆呆地望向前方,語氣裡是揮之不去的迷茫,“我才發現,我好像無法保護你。”
冰冷的指尖點在額頭,蔣熙被對方手指的涼意喚醒,他掩飾般側頭抹眼淚,耳垂紅得發燙:“栀栀。”
阮栀在他身邊坐下,他也不說話隻依靠着蔣熙肩膀。
今晚的夜風似乎格外冷,也許是冬天要來了的緣故。那顆一寸寸凍僵的心,“呲”地一聲,有微弱的火光亮起。
蔣熙緊緊攬住人,他手指彎曲攥緊,傷口再一次撕裂,殷紅的血滴答往下淌。
血滴滴答答的落,可那張英俊帥氣的臉卻沒有半點變化,他就像是感知不到疼痛。
當下,他隻想與他的愛人好好享受這片刻的安甯。
他們坐在台階最高處,穿過幢幢人影,簡瑜的目光短暫停留,他看了眼兩個人緊挨着的背影,未有絲毫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