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電監護儀的綠線平穩跳動,視野内的狹窄白光逐漸聚攏成刺眼的一團。
蔣熙動了動手指,紮在手背的輸液針傳出刺痛,他轉動眼珠,能夠感受到帶在身上的各類醫療儀器正在實時監控着他的生命體征。
“邵醫生,重症三号床的病人醒了!”
*
一周的時間轉瞬即逝,全國美術大賽決賽現場,二十強選手抽取房間号,兩個直播鏡頭随意切換,對準選手和畫。
[咦?二十位選手的畫風都很不一樣哎,竟然沒有畫風類似的。]
[快來個人打醒我,我是來看人畫畫的,不是來看人的,嘿嘿吸溜,八号嘿嘿嘿。]
[我喜歡八号的畫風,小哥哥長得也好看。]
[溜達了一圈,八号顔值最高,蹲這了。]
[顔狗怎麼哪裡都有。]
[艹艹艹,我見到誰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月秾……]
[是學長!!!我見到真人了!啊呸,我隔着屏幕見到真人了!]
[握草,快去五号房,驚現大佬。]
[大佬是幾年級啊,畫風好成熟。]
[弱弱問一句,五号是被人虐待了嗎?臉色好差,都瘦成皮包骨了。]
[大佬是不是被霸淩了?]
[怎麼可能,大佬這技術肯定是首席好嗎?你知不知道首席代表着什麼?可不止是同屆資源全面傾斜……]
[就是因為首席待遇太好,競争才這麼激烈。]
[蹭個歐氣,想做首席。]
[想做首席+66]
[哇,是盧真,他是我們聖冠二年級首席。]
[果然。]
[果然+99]
“咚!”
鐘響,時間到。
工作人員取走畫作交由評委團評分。
直播界面彈出投票框,秉承一人一票原則,觀衆投票。
總評分取評委團百分之八十加觀衆百分之二十。
[不知道誰會是冠軍?感覺選手們的實力都很強。]
“冠軍是——”
[啊啊啊别賣關子了,快說冠軍是誰!]
“冠軍是——”
直播的彈幕稀稀拉拉,他們屏住呼吸,等待評委團開口。
“五号盧真!”評委團一齊念出冠軍的名字。
[啊啊啊啊啊啊果然是五号!]
[為什麼不是八号小哥哥,失望大哭。]
[啊啊我的十四号啊,啊啊啊人都難過的哭了,誰去安慰安慰她呀。]
[我草,莊大佬在說啥,我是不是在做夢?]
時間往前推兩秒——
直播畫面裡,坐在評委團中心位置的男人站起身,他走上台,為盧真捧上金杯:
“盧真,你讓我很驚訝你知道嗎?很難想象你才二年級,其實相比選手這個身份,我認為你更适合坐進評委席。我謹代表藝術家協會向你發出邀請。”
鏡頭裡的人也是現任藝術家協會副會長莊俊鄭重道:“藝術家協會衷心邀請您加入。”
[啊啊啊啊啊啊!]
[一步登天這真就一步登天了!這還是我一個小廢物配看到的嗎?]
掌聲響遍全場。
這還是有史以來唯一一次,評委現場就遞邀請。
阮栀受人群感染,與一衆選手一起為盧真鼓掌。
這次比賽,阮栀雖然不是第一,但也得了第二。
獎金加名氣,已經是很大的收獲。
初賽、晉級賽、決賽,三副畫要是全賣給主辦方再加上獎金應該差不多能拿個小幾百萬。
[譚昕:栀子!!這個是不是你!]
[譚昕:直播截圖jpg]
[阮小栀:你不是在缪斯忙着組建樂隊,還有時間看直播?]
[譚昕:别提樂隊了,到現在都還隻有我一個。]
[阮小栀:藝術之都,玩音樂的應該不少,你是不是要求太高了?]
[譚昕:我的要求超級簡單,隻要水平跟我不相上下,有夢想有熱血有團隊精神就行。]
[譚昕:哎!我這樂隊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組建好。]
[譚昕:對了栀子,寒假來缪斯找我玩,别用出境費太貴當借口,你這比賽的獎金絕對夠你來回了,不許拒絕我。]
[阮小栀:我考慮考慮。]
[譚昕:等你回複。]
屏幕光熄滅,阮栀坐在車裡,他望向窗外,目光落進斑斓的霓虹燈海。
第一人民醫院的紅十字标志亮着光,他乘電梯直達VIP樓層。
“不用太在乎比賽成績。”蔺惟之淡聲安慰,“第二并不比第一差多少。”
阮栀略顯驚訝地看向對方,他沒想到蔺惟之會安慰他。
“我其實不是很在意。”阮栀沒打算專走藝術這條路,現在也隻是想賺點名氣攢些事業啟動資金。
……
黑色外殼的智能手機遞到眼前,阮栀遲疑接過。
“你的手機。”蔺惟之提醒。
不算這次,隻談過一次戀愛的某人還不知道情侶間存在一個動詞叫做“查崗”。
阮栀從大衣口袋掏出手機,不是特别明白地交出去:“你要我手機做什麼?”
“解鎖。”
阮栀總算是反應了過來:“你要查我手機?”
“是互查。”
“我能拒絕嗎?”
“為什麼拒絕,你心虛?”
“我覺得這并不公平,你突擊檢查,那你怎麼保證你沒有動手腳?像是清空一些記錄、軟件什麼。”
“我不會。”
阮栀其實也覺得蔺惟之不會,但他覺得他可能需要清空一些東西。
阮栀按下指紋遞給對方,他握着對面人手機:“你密碼多少?”
“080701。”
阮栀解開屏幕鎖,蔺惟之的鎖屏壁紙是空白頁加一行外文,具體哪國文字,他不認識。
至于桌面壁紙,是一盞非常可愛的月亮燈。
“這個燈……我以前也買過。”阮栀說。
“是嗎?”蔺惟之語氣冷淡,但仔細聽,卻能聽見他話中隐隐的笑意。
阮栀随意翻了幾個對方的社交軟件,感慨蔺惟之是真做到了一視同仁,回複全都那麼公式化。
他把手機反扣在床頭櫃,拿了塊切好的橙子,等對方查完。
蔺惟之緊鎖眉頭,或許說,從查崗開始他的眉頭就沒松過:“阮栀,我給你解釋的機會。”
聞言,阮栀舌尖泛起橙子的酸意,他擡頭,看到了他和葉驟、簡瑜的聊天界面。
阮栀跟葉驟很少用文字語音聊天,所以聊天框裡都是些視頻/語音通話。
“就是很正經的通話,不是什麼電話視頻play。”
蔺惟之沒對阮栀這句話發表意見,他退出界面,切換到另一個人:“那再說說你跟簡瑜。”
“這個更沒問題,就是非常單純的課程輔導。”
聽完,蔺惟之點頭,他眼中的神色不甚分明:“第一次,我不跟你深究,但是阮栀,我之前是不是跟你說過,要記得和葉驟、簡瑜保持距離。”
“你是有說過。”阮栀一時間隻覺得手中的橙子更酸了。
“既然我說過,你也記得,那就是沒把我的話放在心上。”
阮栀啞言。
蔺惟之将手機還給阮栀,沒有繼續揪着這件事不放。
查崗事件好像就這麼輕飄飄地被對方拿起放下,但阮栀有種預感,這件事還沒完。
轉眼又是幾天過去。
出院手續辦完,兩名保镖立在門外,護工在門内收拾行李。
蔺惟之站在窗邊。
阮栀瞧了一眼他的背影:“不走嗎?”
“其他人先出去。”
護工聽到吩咐,動作利索地轉身帶上門走遠。
兩位保镖對視一眼,也跟着走遠一段距離等候。
蔺惟之轉身,皮鞋踏在地闆,響聲清脆。
從窗外偷渡進的陽光隐匿他的神色,他抽下領帶,繞上左手腕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