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見面時，已經過了七十六年。

此時仙魔大戰正進行得如火如荼，仙界接連損失數名仙家，元氣大傷。

應微月一人在極夜之幕晝夜不息地守了數百天，魔界之主攻不出來，就一直命令魔物騷擾結界，以車輪戰消耗應微月的靈力和體力。

彼時，斂秋寒帶着他尋找多年的淨世珠趕來了極夜之幕，怒吼的雷霆和焰電中，他飛身替應微月殺死偷襲的魔物。但因為極夜之幕太暗了，應微月沒有看清楚他的臉，卻也知道他是誰。

那是他朝思暮想，是一生等待，是許下承諾的唯一。

兩人在奔騰的黑雲中與魔物厮殺，配合默契，寒霜挾風雪，傾覆萬裡長空。沒過多久魔物被擊退，卻被降臨的魔界之主又逼了回來。

新一任的魔界之主吞噬了前任魔君，他的力量變得極為強大，在面對應微月一人時，他可以平分秋色，但在面對應微月和斂秋寒的合力進攻下，就難以招架了。

但不知為何，這場戰鬥沒打多久，魔界之主突然帶着魔物大軍退了回去。

黑潮消散，極夜之幕罕見地出現了萬丈陽光。

可就在這時，一把閃着寒光的長劍破空而來，從後面瞬間貫穿了斂秋寒的心髒，那隻蒼白修長的手甚至都還沒得及伸向僅離自己一步之遙的應微月。

“師……”

他的話就此停在口中，臉上喜悅的笑容還停留着。

“秋寒！”

應微月猛地回身，驚慌地看向在自己眼前倒下去的人，他來不及思考，身體已經沖上去緊緊抱住了斂秋寒。

“師尊……”

斂秋寒唇齒間湧出鮮血，顫抖着手将一枚白珠放到應微月的懷裡。

“徒兒……找到淨世珠了……徒兒能正大光明留在你身邊，照顧你，愛護你，喜歡你了嗎？”

“能！秋寒，即使沒有淨世珠，你也能留在為師身邊！隻要是你！隻要是你啊！”應微月悲傷地大喊。

斂秋寒笑了笑，再次伸出手，撫上應微月此時深情悲傷的眉眼，心底感覺前所未有的滿足和幸福。

“師尊……我有個問題……想問你……你……喜歡……我嗎？”

應微月紅着眼眶，聲音幾近哽咽：“喜歡，不，秋寒，我愛你！”

斂秋寒的眼眸頓時變得亮晶晶的：“真的嗎？秋寒也好愛師尊的！從我見師尊的第一眼起，我就發誓隻要你……對不起，師尊，是我膽大包天，癡心妄想，可是我真的好希望……好希望師尊這輩子……隻愛我一人……好麼……”

他的雙眸漸漸渙散，手也無力地倒了下去，全身的溫度都在迅速流失。

應微月一臉痛苦，含着熱淚握緊他的手心應好。

“唔！好痛啊……我馬上就要死了吧……師尊，答應我，不要去找我的轉世，我怕他不認識師尊，沒有像我這樣愛師尊。如果師尊愛上了他，我會嫉妒得發瘋的……”

斂秋寒瞪圓了眸，攥緊應微月的手，骨節蒼白，像是用盡了全身力氣，又像是下一秒就能站起來滿眼歡喜地再喚他一聲師尊，可這不過是回光返照罷了。

“師尊……秋寒……真是自私……貪心啊……”

斂秋寒慢慢阖上了雙眼，身軀變得冰涼，呼吸漸漸消失，再也沒有一絲心跳聲。

“秋寒？秋寒！……”

應微月幾乎是撕心裂肺地呼喊斂秋寒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可再也沒有那個活潑可愛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唯有緊握不放卻漸變冰涼的手回應着他一個不得不接受的事實。

最終應微月沉默下來，隻是緊緊抱着斂秋寒冰冷的屍體。

極夜之幕的黑雲再次聚攏。

此後，仙界大亂。

面前是一條狹窄而黑暗的路。

沒有一絲光亮。

沒有一點生氣。

整個世界好像隻有他一個人。

不對，還有一個影子。

若隐若現，亦步亦趨。

斂秋寒想要擺脫它，加快速度往前走，走着走着，兩邊卻突然開始浮現出一個個畫面。

左邊有仙玉門、歐陽烈、莫雲語、葉星昭、梅沉落、三長老……

右邊有斂氏集團、斂董事長、斂夫人、狐朋狗友、绯聞女友……

五花八門，該出現的不該出現的，都出現了，可他卻覺得不對勁。

還有人沒出現……

是誰呢？

究竟是誰？

斂秋寒慌亂地奔跑起來，想要在芸芸衆生中找到那個人。

可周圍太黑了，他不知道路在哪裡。

何方有路？何方有歸途？

這荒唐一生，究竟該去往何方？

突然，一縷微光出現在了蒼涼廣漠的天上。

淡淡的，就像是月的輪廓。

斂秋寒沿着那個方向繼續奔跑，不斷奔跑，一絲停歇都沒有。終于，前方光芒大盛，他一頭紮了進去。

……

“澤幽，你看看你都幹了些什麼好事！”

意識複蘇，就聽見一個憤怒的聲音不斷刺激着大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