斂秋寒心裡直兜着一團火氣,迫切地想要發洩出來,他徑直抄起鏡台上的剪刀,咔嚓一聲剪斷了那個小辮子。
黑發散亂,紅線與辮落地,斂秋寒露出一個得意而暢快的笑。可這個笑容還未停留片刻,就凝固在臉上。隻因他又瞥見精美繁複的雕花屏風上,一塊色澤美麗的白玉環靜靜懸挂着,閃爍着動人的光輝。
斂秋寒的目光猝不及防觸到它,就像是碰到了什麼毒蛇,瞬間收了回來。
與之相關的記憶頓時湧回腦海,那是他一點也不願回想的不堪和恥辱。
“啊……啊……”
斂秋寒抱住腦袋蹲下身,唇齒間發出痛苦的低吟,額頭冒出密密麻麻的汗,将頭發都打濕了不少。他起身沖到屏風面前,劈手扯下那枚白玉環,然後将其狠狠摔在地上,玉環霎時四分五裂。
這般還不夠似的,他又一腳踩下去狠狠碾磨,幾乎是氣急敗壞地跺腳,咬牙切齒地低吼:“為什麼這麼對我?憑什麼這麼對我?你憑什麼!憑什麼……”
“秋寒!”
剛進門就看見斂秋寒憤怒而猙獰地踩着什麼東西,應微月想也不想就沖過去抱住他,安撫道:“秋寒,别怕,沒事的,為師在這兒……”
“為什麼要這麼對我?你憑什麼這麼對我?應微月你就是個王八蛋!人渣!垃圾!敗類!你喪盡天良!……”
斂秋寒氣紅了眼,隻顧狠踩腳下的玉環碎片,好像隻有把它踩得粉碎,才能挽回自己的一點點尊嚴。
他整個人都變了,仿佛陷入某種癫狂的狀态。應微月痛惜地抱緊他,内心悔恨交加。
“秋寒!秋寒!你看看我!看着我的眼睛!”應微月抓緊斂秋寒的肩膀,迫使他看向自己,“冷靜一下,秋寒,是為師錯了,都是我的錯,我不該那樣對你,不該抛棄你,不該犧牲你,這一切都是我的罪過!你要打要罰,我都接受,隻求你不要折磨自己好不好?”
兩人拉扯半天,斂秋寒突然安靜下來,布滿血絲的眼眸看着應微月,好半天才回過神。
“應微月,你真的後悔了嗎?”他的聲音不帶一絲溫度。
“我後悔了,秋寒,我不該抛棄你,原諒我……”
應微月的眼底是疼惜,是擔憂,是痛苦,是悔意……
“秋寒,你要我如何做才能原諒我?”
斂秋寒直直盯着他:“原諒?你對我的傷害豈是那麼容易就能消弭原諒的!我要你的身份和地位!我要你的靈力和修為!我要你的命!我要你應微月的一切!就算你能給我,我也不一定就原諒你!”
“我給你,秋寒,我什麼都給你,隻要你能原諒我。從現在起,你就是仙玉門的掌門。”應微月将代表掌門身份的仙玉令放到斂秋寒的手中,又想起了什麼似的,面露一絲為難之色。
“隻是,秋寒,以你鬼體,目前承受不了我的靈力和修為。但你放心,總有一天我會給你。至于我的命,你随時都可以取走。我在這把刀上施加了一個破除護體的仙法,隻要對準我的心髒,我必死無疑。”
他拿出短刀放在斂秋寒的另一隻手中,寒光撲面,冷意森森,正是當初他刺他心口的那把淬了毒的兇刀。
斂秋寒神色極為複雜。
“秋寒,我會盡我所能補償你,愛你。”
應微月輕輕地捧着斂秋寒的臉,如呵護稀世珍寶一般,生怕碰碎,他的目光溫柔而深情,細細描繪斂秋寒的眉眼,像是要镌刻在靈魂深處那樣細緻。
他低頭含住斂秋寒的唇瓣,熟悉的柔軟觸感,卻因為是鬼體而過于冰涼。
應微月的雙手似乎在顫抖。那曾是他噩夢般的恐懼,在夢中無數次上演。
斂秋寒的雙手各拿着東西,任憑應微月抱着、捧着、吻着,身體微微戰栗,銘刻于記憶和靈魂的情感全都如海潮奔湧出來,鮮活般叫嚣着,沸騰了。
他感覺自己快要呼吸不過來。
可他明明沒有呼吸。
看到那把兇刀,斂秋寒想起自己還要找一樣東西,那就是無源破法刀。
他曾在藏寶閣中見過這個法器,鋒利帥氣,威力無比,當時還想把它偷偷拿走,但因為沒有靈力,就隻能放棄。
枕邊的人睡得很熟,俊美的睡顔帶着一點聖潔無邪的意味,完美到挑不出一絲毛病,可一想到他幹的那些缺德事兒,斂秋寒氣就不打一處來。
昨日他生辰,大鬧一場,精疲力盡,後來就直接睡了過去,依稀隻記得應微月說要補償他,還将仙玉令和兇刀給了他。
斂秋寒望了一眼放在床邊的精巧短刀,又看向熟睡中的應微月,心裡盤算了一下,要不要現在就捅死他算了?
可這個想法隻在腦子裡盤旋了幾秒,就被抵觸得自動過濾掉了。
大少爺知道自己下不了手,無論應微月如何待他,他都無法親手殺死這個人。
真是栽得徹徹底底。
斂秋寒不禁露出一個苦笑,悄悄摸摸下了床,沿着記憶中的路線來到藏寶閣,徑直上了三樓,一路走來卻是越發奇怪。
藏寶閣中的法器呢?
為什麼不見了這麼多?!!
應微月那個敗家爺們兒!都把法器拿去幹嘛了?
希望無源破法刀還在。
斂秋寒心底祈禱着,飛快跑到盡頭,直奔放置無源破法刀的那堵牆面前。
見到那堵空蕩蕩的石牆,他的心撥涼撥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