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找了個陰涼的地方坐下，旁邊的花開得豔麗，大而繁，霜雪的紋路在層層疊疊中依舊清透動人。紅花本豔俗，它卻又超凡脫俗。

“诶！居然有這花？當真挺好看的。”

斂秋寒摘了一朵霞染紅霜，湊近聞了聞，并沒有什麼味道。

“原來沒有香味呀！”他看起來有些失望，但很快又高興起來，“沒關系，當初若不是你，我可能還活不下去。無論如何，我都要感謝你！小花花！”

他滿眼歡喜地親了一口霞染紅霜，随即沿着小路往前走，等走到盡頭的時候，手裡也捧了一大把的紅花。

“我會讓你們永遠都這麼漂亮！永遠都陪着我，好不好！”

斂秋寒高高舉起懷中的花束，陽光照射下來，霞染紅霜在他的臉上落下一片陰影，他卻一副極為享受的表情。

而手中的霞染紅霜似乎更加鮮豔奪目了。

斂秋寒抱着花，一路走到哪兒玩到哪兒，仙玉門對現在的他來說很是新奇，像什麼假山涼亭、園林閣樓、藏寶閣、藏書閣……看得他眼花缭亂的。

待應微月找到他的時候，人已經在銀花鈴樹下睡着了，滿身銀雪，如羽如絨，如果不是懷中的那抹豔紅太過突兀，怕是沒有人會想到這裡竟睡了一個人。

應微月沒有叫醒斂秋寒，他跟了他許久，見他走走停停，笑得那麼開心那麼燦爛，是複活以來從未給過他的、沒有心機的無瑕笑容。

他是斂秋寒，卻又不是斂秋寒。

月華如水，傾瀉滿地，應微月輕輕撥落他臉上的銀花，将那張淡色的薄唇輕含住，似不願驚醒他的好夢一般。

“秋寒，為師還要等你多久呢？”

他歎息着，将人溫柔地抱起，迎着月光慢慢走入夜色，走向未知的前方。

翌日。

斂秋寒在滿室飄香中慢慢醒來。他一覺睡到中午，應微月不忍叫醒他，就去廚房精心準備飯菜，并把做好的糕點都放到他屋子裡。

“哇！我這是進入了一個怎樣神奇的地方啊！”斂秋寒由衷地發出贊歎，“居然有這麼多好吃的！”

斂秋寒鞋子都沒來得及穿，就蹦到桌子面前一口一個糕點狂塞，茶水也備着的，清香甘冽，最是解膩。

他吃得不亦樂乎，連應微月來了都沒發現，直到應微月伸手替他擦去唇邊糕點殘渣。

“師、師尊，你來了！”斂秋寒連忙起身，但被應微月按住了肩膀。

“吃吧，秋寒，這些都是為你準備的。”

“真的嗎？”斂秋寒兩眼發光，“還從來沒有人會給我做這麼多好吃的！師尊，你真好！”

他說完繼續大快朵頤。

應微月笑了笑，既是欣慰，亦有幸福，似乎還有一抹難言的苦澀。

“對了，師尊，我昨天在門中逛了一圈，怎麼沒看到其他的同門呢？”

斂秋寒咬着筷子又拿了一塊桂花糕，吃得津津有味的，全然沒注意到聽到這個問題後的應微月臉色一下子就變了。

“秋寒，隻有我們兩個人在一起，不好嗎？”應微月站在他身後，聲音有些沉。

“額……”斂秋寒想了想，說，“我隻是好奇啦！畢竟這裡那麼大，結果就隻有我們兩個人，未免太奇怪了。”

“奇怪嗎？為師覺得不奇怪。”

“嗯……”斂秋寒察覺到一絲涼意，忙道，“不奇怪，不奇怪！師尊超凡脫俗，遺世獨立，過着閑雲野鶴的隐居生活，實乃世外仙人！”

他邊說邊拿了好幾塊桂花糕，“師尊，徒兒先去練劍了，就不打擾師尊清淨了。”

“等等！”應微月這一次攔住了他，“秋寒，你要練劍的話，用這個。鬼刀于你來說還是有弊處，少用為好。”

重雪劍再次回到斂秋寒手中，望着這把寒氣逼人、綴有銀色流穗的冰劍，他眼底卻浮現出一股迷茫之色。

“我……好像在哪兒見過這把劍……”

應微月注視着他，深深道：“這是你的佩劍，重雪。”

“重雪？”斂秋寒一字一句道，“可惜我什麼也想不起來了，師尊，我還有資格使用這把劍嗎？”

他的話和從前一模一樣，應微月感覺自己的心跳都快了不少。

他聽見自己的聲音清晰地回答：“靈劍認主，隻要你是斂秋寒，你就有資格。”

“可我沒有任何記憶，沒有記憶的斂秋寒還是原來那個斂秋寒嗎？”

“……”

這一次，應微月回答了他：“是，你是秋寒，你從始至終都是斂秋寒。”

“真的嗎？”

斂秋寒臉上的迷茫卻越來越深，片刻，他搖了搖頭，說：“師尊，那我先去練劍了。”

“嗯。”

應微月目送着斂秋寒離開，良久，他身形消失在原地，來到了囚牢最盡頭。

花影坐在旁邊的牢房裡，默默看着應微月走向那個被吊住的人，看着他的手捏住他的脖子。

清寒的聲音不大，但花影卻聽得很清楚。

“說，你究竟幹了什麼？為何秋寒會失憶？”

那人沒有回答他，也沒有力氣回答。

“你不說，本尊有的是辦法讓你開口！”

應微月眼眸微沉，正欲動手，卻聽見那人輕喚一聲：“哥哥……”

他一下子就僵硬在原地。

這個呼喚太過熟悉，卻又帶着一絲陌生，應微月不敢置信地看向他，後者卻虛弱地垂下頭。

“秋寒……”應微月後退一步，“不！你不是秋寒！你到底是誰？”

可沒有聲音回答他。

也沒有那個乖巧可愛的人再喚他一聲月哥哥了。

應微月失魂落魄般離開了囚牢，花影卻認真地看向那個被吊起來的人，按理說他應該死了才對，可為什麼還有一口氣在？

支撐他這口氣的靈魂究竟是誰的？

而應微月口中的斂秋寒又為何會失憶？

看來，她必須要加快動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