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應該這樣想，明明……

明明什麼？

斂秋寒想不出來。

見他突然放下筷子，一臉愁容，應微月以為是飯菜不合胃口，便道：“怎麼了？不好吃嗎？為師這就去重做。”

“啊？不是！”斂秋寒連忙否認，見到應微月滿含擔憂和關切的目光，慢慢垂下了眼簾。

“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啊？”他不由自主地問了出來。

應微月捧起他的臉，虔誠地，鄭重地，不容回避，不容質疑：“因為你是秋寒，吾之所愛。”

“可我不是……”他卻說不出口。

“其實我……”他又很想說出來。

“算了！”他自暴自棄了。

就當他是斂秋寒吧！

修煉多年，從沒有人對他這麼好。身為影靈，人人厭之，恨不得趕盡殺絕，迫不得已之下他隻好躲到雪山上，獨自一人面對狂風暴雪，日曬雨淋，受盡磨難和苦楚。這個世界給他的隻有無情，從沒有應微月這般的柔情。

他覺得自己這輩子最幸運的有兩件事，一件是在快消散的時候遇上了一株紅花，另一件則就是遇見了應微月。

希望應微月不會因為我冒名頂替他的摯愛而生氣難過。

斂秋寒隻得在心底默默祈禱。

“秋寒？”尚不知道斂秋寒小腦袋瓜裡在想什麼的應微月不由道，“你有什麼話直說就是。”

“嗯……”斂秋寒眼神亂飄，随即掩飾性地拿起茶水往嘴裡灌，“沒有！我沒有什麼想說的……”

應微月看了他半晌，輕輕捏了捏他的臉，說：“你沒有的話，為師有件事要說。”

“啥事兒？”斂秋寒一口茶水吞下去。

“我要娶你。”他一字一句，鄭重而凝肅，認真而堅決。

聞言，斂秋寒差點被自己的口水給嗆到，忍不住咳嗽起來。應微月忙伸手輕拍他的背。

幸虧茶水喝進去了，不然就得噴到應微月臉上了，要是糟蹋了這麼一張臉，可真是太罪過了！斂秋寒心底不合時宜地想着。

“啊？這、這不太好吧……”他反應過來，眼神躲躲閃閃，“你可是我師尊……”

“我娶了你，自然就成了你夫君。”應微月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師尊變夫君更奇怪好吧！

“我們真心相愛。”

“……”你愛的人又不是我！

“我們還上了很多次床，已有肌膚之親，夫妻之實。”

“……”我們隻有一次謝謝！

“秋寒，你不願意？”

應微月眯起雙眸，不等斂秋寒說話，又自顧自道：“不管你願不願意，我都要娶你。以後你要是再失憶，我就可以以夫君的身份自居，這樣你就不會怕我拒絕我了。”

“……”

應微月的腦回路和常人不太一樣啊！

這是受啥刺激了？

“師尊，”斂秋寒小心翼翼地開了口，“我覺得這件事太突然了，我才剛醒沒多久，實在有些難以接受……”

他說着說着聲音小了下去，不禁咽了咽唾沫，應微月的眼神着實危險，仿佛他再多說一句就得當場斃命。

“秋寒，為師不是在詢問你的意見。”應微月摩挲着斂秋寒的唇角，将水漬擦拭幹淨。

“為師隻是提前知會你一聲，三天後，不，明天，明天我們就在仙風台拜堂成親。為師要昭告天下，你是我應微月的人。我要你正大光明地站在我身邊。”

“……”

他的眼眸太過純澈堅定，不容拒絕，斂秋寒眼角抽動，沉默了半天，最終隻是應了句好。

“秋寒，你真的不願意嗎？”

見斂秋寒情緒有些低落，應微月再次問了一遍，說完後卻有些心慌，他害怕從這張柔軟的嘴唇裡聽到任何冰冷堅硬的話，畢竟他曾領教過那些話，仿若能化為刀子般将他紮得遍體鱗傷，痛徹心扉。

斂秋寒能感覺到唇邊的那隻手抖了一下，帶着恐懼和不安，還有一份克制與隐忍，他想放手，卻從來都不舍得。

如果拒絕了應微月，他一定會很痛苦很難過吧。

他不想看到他悲傷的樣子。

“不，我願意。”于是，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如此說。

應微月先是一怔，幾乎不敢相信，眼睛裡是湖面泛漣漪的碎光，随後他緊緊抱住斂秋寒，幾近哽咽：“秋寒，為師好高興，真的、真的已經好久沒有這麼高興了……”

他抱得很用力，像是要把人揉進血肉裡。斂秋寒感覺到他的身體在輕顫，感受到他從未有過的激動心情，他的快樂和滿足，不禁伸手回擁。

“師尊，能和你在一起，就是我最大的幸福。”

他的臉上洋溢起開心又燦爛的笑容，卻又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悲傷和憂慮。

應微月，如果你發現了我不是你的徒弟斂秋寒，你一定會非常難過吧。

如果我擁有這具身體的記憶就好了，擁有斂秋寒的記憶，就能成為你想要的斂秋寒。

可鬼體是沒有影子的。

我也不是你的斂秋寒。

吾為影靈，甘願替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