斂秋寒禦劍上天,迎着風雪沒飛多久就因傷勢太重,又落到了寒山之巅。
他倒在潔白無瑕的雪地上,虛弱無力,一身血污髒亂,也都懶得去管了。
白蒲實力深厚,強行吞噬靈力也讓他遭受了不小的反噬,加上與之激戰,被長白劍所傷,現如今連禦劍飛行都極為困難。
斂秋寒掙紮着爬了很長一段距離,雙手都被凍得通紅,快要沒了知覺。他也實在爬不動了,他太虛弱了,甚至連白蒲的靈力都無法立即吸收,隻能放任其在體内肆意橫行。
而這樣一來,他的傷勢更重了。
“師尊……師尊……”
可他還要趕回去為應微月準備新年禮物,還要煉真身與應微月厮守,還要帶斂潮塵回家……他不可以就這麼死了,不可以死在這裡。
斂秋寒,你好不容易殺了白蒲,這最艱難的第一步都做到了,絕不能就此放棄!
晶瑩剔透的液體從眼眶裡流出來,漆黑的眼珠就像是浸在水裡的黑曜石,溫潤,堅定,又可憐。
風雪漸漸小了,斂秋寒被覆蓋在厚厚的積雪下,寒冷和困意雙重侵襲,他強撐着眼皮,可終是支撐不住睡了過去。
雲霧皆散,天上朗月巨大清透,與滿山雪光交相輝映,顯現出獨一無二的壯美。
忽地,不遠處亮起淡淡的銀輝,好似一團飛舞的流螢。
松軟的雪堆有細小的縫隙,透着點點微光,借助這樣的殘影和生存的意念,斂秋寒意識回了一些,掙紮着費了好大一番力氣才從雪層裡慢慢爬出來。
被雪打濕的頭發濕哒哒地貼着腦袋,結成薄薄的霜,簡直冷到心窩裡去,他擡頭,看到了前方的銀色光芒。
那光輝如此溫暖,熟悉到瞬間勾回他所有的記憶。
神石殘留的力量。
這裡原來是他與應微月第一次見面的地方!?
斂秋寒不禁震驚,沒想到他尋覓那麼久的應微月,其實離他很近。而兜兜轉轉一大圈之後,他又回到了這裡,再次被應微月所救。
這樣的巧合已經不能單純地用緣分來解釋,他們之間是深深的羁絆。
“應微月,我想,我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放開你了。”
斂秋寒熱淚盈眶,渾身又有了幹勁,不過片刻就爬到了那團光芒面前。
流光微暗,是漸變的灰。
他不顧疼痛刨開雪層,直至挖出一塊厚厚的冰,那裡面有着顆顆分明的銀色碎末,就像是被封凍進了冰雪水晶的藏品,美麗無比。
斂秋寒緊緊抱住它,顧不上冰冷的寒意親了又親,激動振奮的心在劇烈跳動,滿腔都是失而複得般的巨大喜悅。
晚宴終于結束,一臉醺意的應微月拖着昏沉疲累的身軀回了天雲殿。
他喝得實在太多了,臉頰都是紅的,應接不暇的敬酒,數不清的恭維奉承、阿谀谄媚。新年伊始,他不可能給衆人難堪,隻能在觥籌交錯之間虛耗光陰。
如今白蒲為愛瘋癫,幾乎不理宗事,少宗主梅沉落過于年輕,經驗威望皆不足,北鬥仙門不少人對長白宗怨言頗深,轉而投向仙玉門。
面對這樣的投誠,應微月雖然心生厭惡,但也沒有多說什麼。
從小諸位長老就教導他守護蒼生的理念,因而不管是哪個蒼生,總都要庇護的。
應微月的步履平穩坦蕩,并沒有因醉意而有一絲的不穩,相反,越來越快的步伐出賣了他的心情。
他很興奮,還有期待。
答案不言而喻。
他的秋寒答應了那個新年願望,隻要一想到這個,他就開心不已。
見着昏暗無光的天雲殿,應微月心底有些奇怪,難道秋寒還準備了其他的驚喜?
他推開門,卻是攬了失望,清寒孤寂的天雲殿沒有一絲溫度,連熏香都沒有點燃,彰顯着無人歸家。
應微月心頭浮現不祥的預感,轉而瞬移到了霞洛軒,斂秋寒仍舊不在!
他去了哪兒?
還是說……
晚宴上白蒲沒有來向他敬酒,梅沉落說是因為他要趕回去陪愛人,應微月不疑有他,可如今看來,怕是和斂秋寒對上了。
應微月想起斂秋寒說的話,幾成勝算,難道他就這麼迫不及待地想要找白蒲報仇雪恨?
早知道他就應該先動手殺了白蒲,或者廢了他的靈力,這樣至少斂秋寒不會有任何危險。
應微月酒醒了大半,一臉陰郁地往外走,卻不曾想,那個人就這麼撞入他的眼中。
他的秋寒,一身新衣盡染血污,髒亂狼狽,灰頭土臉,走路姿勢一瘸一拐,身上劍傷鮮血淋漓,觸目驚心。
斂秋寒明顯見到了應微月,蹙眉咬唇的疼痛表情落在眼裡,疼在心裡,可他的第一反應竟是轉身就想跑。
“斂秋寒!”
應微月立馬喊住了他。
寒夜清幽,應微月的聲音少見的冷冽,宛如天池玄冰一樣,令人生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