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依依一時尴尬,隻得插科打诨:“二牛你又胡說,這是爹以前的衣服。”
又轉向付榮,連忙道:“不過家裡就隻這一身合适的了,付大哥,能勞煩你再借我一身麼?”
“好好,我這去拿。”付榮一口答應。
“二牛,你去拿吧,免得還要勞煩哥哥姐姐再來回一趟。”柳依依對着弟弟使了個眼色。
柳二牛撓了撓頭。
爹爹以前的衣服,也沒有這麼短小的吧?這真的很像姐姐平時穿的那套呢!不過,無所謂啦,姐姐說什麼就是什麼。
送弟弟和付家兄妹出了門,柳依依去廚房将付萍送來的紅糖化了水,又端進裡屋,有些局促地遞給少年。
“你莫要聽我弟弟亂說,你身上的衣裳,确是我爹爹的舊衣,托人幫忙換的,還望不要嫌棄……”柳依依怕他心有芥蒂,又扯了一通謊。
見少年未答話,卻瞟了眼她手中的碗,忙解釋道:“想必你久未飲食,不如先喝點紅糖水,待身子緩一緩。看你的傷情,一會兒我先做點清粥小菜,等你胃口開了,明日再進補才合适。”
少年簡單“嗯”了一聲,接過糖水。
見對方似是信了,柳依依心下一松,連忙逃難一般出了房門,去了廚房。
少年放下碗,一擡眼,瞥見她那慌慌張張的背影,嘴角微彎。
他初醒時,确實未曾察覺身上衣裳有何不對,隻當是尋常農家的普通衣着而已。若不是被剛剛的小娃娃一語點醒,細看大小剪裁,細嗅淡淡清香,才不像她說地那般。
罷了,許是家境如此,又救了他,無心之失,不作糾纏了。她想扯謊,就扯吧。
不過,想到剛剛聽到他們四人在堂屋叙話,知曉是這女子把自己背了回來,還有些驚訝。
他雖瘦弱,但看她容貌身形,雖體格健壯,也就一個二十來歲的普通山野姑娘,就這麼輕松背他下山,也不該這麼容易。
她面相看起來粗犷,心思卻細膩。如此安排飲食,竟讓他依稀想起,幼年時母親也有過類似的話語。醒來後,自己發間髒污皆已清理,還換了幹淨衣裳,一身清爽,确實十分舒适。
她,很細心。
唔,不過換了衣服,連裡衣、亵褲也是她換的話……
望向下身,少年眉目間神色變幻不止……終是撫額歎了口氣。
唉,算了算了,誰叫她是救命恩人呢!
正暗自糾結中,柳二牛拿了衣裳回來,直接送進了房裡。少年自是不敢再勞煩别人,雖身有傷痛,還是關了房門,自己慢慢換了衣裳。
不一會兒,柳依依的清粥小菜做好了,來敲房門。
堂屋内,一男,一女,一娃娃,圍桌而坐,簡單吃起了晚飯。
一時寂靜無聲。
柳二牛憋不住了,嘴裡咕噜喝了口粥,好奇地問:“漂亮哥哥,你叫什麼呀?今年多大了?家住哪裡?怎麼會一個人躺在樹林裡呢?”
聽到“漂亮”二字,少年微微皺眉,仍放下碗筷,緩緩回道。
“我……姓楊名清,今年十六,近日在這永安鎮附近遊曆,昨日馬匹受驚,故跌落山林,幸得兩位恩公搭救!”說完,他颔首微笑,拱手以謝。
柳依依連忙擺手:“不用,不用,楊公子客氣了!”心裡卻詫異他居然有十六了,從身形來說,一點都不像。
“嗯,那是!你确實得謝謝我牛小爺,不然,說不定就被山豬叼走了呢!”
柳二牛對楊清一番話十分受用,得意地搖頭晃腦起來。
隻是還沒得意多久,就挨了柳依依一個腦瓜崩兒。
柳二牛一臉龇牙咧嘴以示抗議:“姐,你幹嘛又打我?”
“你姓牛名小爺麼,嗯?”柳依依拖長了尾音,意味深長。
“當然不是,哦哦,漂亮哥哥,哦不,楊大哥,我叫柳二牛,今年九歲,這是我姐姐,柳依依,今年十五。”柳二牛拍着胸脯,做起了介紹。
才十五?無故将人家姑娘猜大了好幾歲,楊清有些不好意思,随意找了話題:“敢問,是‘楊柳依依’的依麼?”
“本來不是,現在是了。”二牛依舊搶答。
“那原本是何字?”
“原本是‘一二’的一,後面姐姐嫌簡單,配不上姐夫,就改了現在的‘依依’。”
剛說完,柳二牛就發現自己又說錯了話。不好,姐姐又該傷心了……啊呸,什麼姐夫啊,就是個臭書生。
他小心瞥了姐姐一眼,趕緊低頭默默扒飯,哦不,扒粥。
柳依依有些尴尬,倒不是因為弟弟提到了趙文元,卻是因為這名字。
唉,柳家父母取名,也忒随意了些。長女為“一”,次子為“二”,若是再生一個,豈不是要取名為“三”?
唔,小三,那可不是個好名字……
這麼一想,“柳一一”可比“柳小三”要好上太多。
但“柳依依”這個名字吧,她還有些不自在。太柔弱,與她現在這身形極為不符,也不像她原本的性格。令她不禁想到前世曾見過的,胡茬壯漢扮女裝的惡搞情形。
雖說自己并沒那麼誇張,可在這令人豔羨不已的美貌皮囊面前,再自稱一聲“依依”,那反差效果可是成倍放大了。
她突然很不好意思。
嗯,是了,這早已放下半個月的情緒,怎麼一到他面前,就又翻湧了出來,還有些自慚形穢了呢?柳依依覺得自己有些不太對勁。
果然,過于美貌也是一種武器,傷人于無聲無形。
又是一時寂靜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