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老夫子還在暗自思索方才的回旋辯論,就見柳依依雙眼發亮,轉過頭來,又是盈盈一拜,接着發問:“敢問夫子,書雪姐姐可進過這私塾?”
“不曾。”
“那若我隻在這外面坐,不管我做何事,隻要不影響您講學,是不是也不算進了私塾?”
“唔……可以這麼說。”
“夫子不趕我走?”
“不趕。”
“那我可否和書雪姐姐說幾句話?”
“當然。”
柳依依随即轉身去了旁邊孫家門口。
孫書雪似是聽到了什麼,躲了進去。
柳依依幹脆地追了進去,與她耳語了幾聲,笑眯眯地出來了。
“今日叨擾夫子了,既然夫子不肯收我,那我就先回去了。”柳依依向孫老夫子行了個禮,就轉身走了。
老夫子看她被拒并無不滿,反而十分開心的樣子,不免有些詫異。
未及多想,就被私塾裡竊竊私語的一群毛孩子們給拽回了思緒。
“都看什麼呐,都回去坐好,剛剛輪到誰了?柳二牛,你,接着背!”孫老夫子回到屋内,敲了敲書案。
柳二牛還在納悶,姐姐為什麼說着說着就跑去了夫子家裡,還直接走了?他一臉愁容地站起來,結結巴巴:“背……背不出……”
屋内寂靜了一瞬。
柳二牛縮着脖子,伸出了右手,準備挨打。
沉默了片刻,孫老夫子方才出聲:“罷了,你先坐下。柳金寶,你帶大家再誦讀一遍。”
咦,夫子今日竟然這麼好說話?柳二牛不禁也有些詫異,不做他想,乖乖地坐下,跟着學童們一起,吟誦起來。
一時之間,朗朗讀書聲又起,漸漸飄出屋外。
離開私塾,柳依依自然是回了家。先把未能送出的拜師禮仔細收好,又将鎮上一并購買的三本書,翻了出來。
一本四國物志,一本詩詞雅集,一本志怪話本,均是找店主推薦的。
原本是想閑時翻翻,了解下這異世王朝的風土人情、詩詞文化,也順便打發下沒有手機網絡電視的無聊時間。不想,卻先派上了其他用場。
柳依依揣上那本詩詞雅集,帶上兩個茅草蒲團,再次來到村頭私塾,在屋外隔着一丈左右的距離将蒲團放下,又去孫家喊了孫書雪出來。
兩人遂坐在私塾外的蒲團上,一人聽着屋内夫子的講學聲和童子的讀書聲,一人則專心緻志地翻閱着那本詩詞雅集。
這番行徑,孫老夫子依言未作阻止。
屋内有幾個小童心生好奇,往屋外張望,也被孫老夫子以戒尺敲桌聲制止了。
柳依依聽了一會兒,覺得無聊,便借機同孫書雪閑聊起來:“書雪姐姐,不知夫子今日講的’子不學,非所宜;幼不學,老何為’,是什麼意思?”
“嗯,這是說,‘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哦,就是說,小時候要抓緊時間用功學習,不然等到老了,感歎一世無為,也來不及了。”孫書雪低聲耳語,與柳依依細細解釋。
“哎呀,姐姐四歲就能背千字文,我現在都十五了,還一字不識,會不會太晚了?”
“不晚不晚,妹妹你無人教導,就能有這求學之心,已是十分難得。”
“真的?可是夫子不肯收我……啊,要不姐姐你來教我吧?”
“這……”
“姐姐可是嫌我笨……嗚嗚……”柳依依假裝嗚咽。
“當然不是……那,那好吧。”孫書雪慌忙解釋,諾諾答應。
“那,謝過孫夫子!”柳依依作勢要拜。
“不可不可……”孫書雪連忙去扶。
柳依依看着孫書雪被逗得有些面紅耳赤地模樣,不禁哈哈大笑起來:“姐姐今日的胭脂可真好看!”
孫書雪見對方雖拜得鄭重,卻又與自己開起了玩笑,心中壓力頓消,放松了些。
“好呀你,竟敢戲弄老師!”她假意嗔怒,卻是學得不像,眼裡還帶着一絲笑意。
“弟子不敢!”柳依依作揖道歉,卻是偷偷伸手朝對方腰側撓了一下。
孫書雪癢得笑彎了腰。
柳依依得意地開懷大笑。
一時間,兩人笑得花枝亂顫,引得屋内孩童停了誦讀,好奇張望。
“專心,繼續!”孫老夫子高聲提醒,将書案敲得“啪啪”響。末了,又朝屋外一瞥。
柳依依自知理虧,收了手,直起腰,正襟危坐。
孫書雪也覺察到了父親的目光,懊惱自己剛剛的失态,羞得滿臉通紅。
不一會兒。
屋内,讀書聲又起。
屋外,又歸于平靜。
“姐姐,可否今日就開始教我識字?”柳依依往孫書雪那邊挪了挪,挨近了些,壓低了聲音。
“嗯,好。”孫書雪低聲應允,再不推阻。
兩人一人指着詩集上的字低聲講解,指尖在書頁上細細描摹,一人拿着木棍在地上照着比劃。
直至屋内齊刷刷響起一聲“恭送夫子”,兩人才驚覺到了午時散學時間。
“啊,原來竟已學了這麼久,姐姐累了吧?不若我們明日再繼續?”柳依依有些不好意思。
“嗯,無妨。妹妹下午有事?”孫書雪問道。
“是啊,家中還有些活計。”
“那這詩集,可否讓我帶回去細看?”
“嗯嗯,那是自然。”
兩人作别,柳依依收了蒲團,對散學出屋的孫老夫子行了一禮,帶着柳二牛回了家。
“姐,你早上怎麼和夫子說了一會兒話就走了?又和書雪姐姐一起?”柳二牛憋了一早上,早已忍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