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這個,是我娘教的,我也不知這叫什麼名兒。”
“可上次,我一提起阿拉伯,你便說出了仙岱、川嶽,還說是令尊所述。”
“啊啊,是啊,沒錯,符号是娘教的,地名是聽爹說的。爹說,他從前遇着一個怪人,家在川嶽一帶,名叫仙岱的地方。”柳依依靈機一動,開始胡編亂造。
“那為何令堂會阿拉伯數字?令堂也是仙岱人?”
“不不,那個怪人教過我娘畫畫,我們都隻當這是符咒,哪知道這是什麼阿拉伯數字。”柳依依仍是拒不承認。
“那為何一提及我母親,你便說出不知身穿、魂穿之言,這又是為何?”
“我自然是以為,你母親同那怪人一樣,是仙岱後裔。據那怪人所說,仙岱人會修習遁形、移魂的法術,就是我說的身穿、魂穿。”柳依依依舊信口開河。
“你可知那怪人蹤迹?”
“我爹生前隻提過這麼一樁轶事,至于那怪人,我也隻知這些。”柳依依依舊面不改色。
風清揚未曾想,今日所問,皆有些出乎意料。他不禁擰眉沉思,再未發問。
柳依依見他久不言語,以為他尚不能接受自己母親怪力亂神的身世。
她腦中轉了轉,不禁又寬慰道:“你既然斷定,你母親不會法術,那她估計也是遇着了那個怪人,才知道的阿拉伯,不一定就是仙岱人。”
風清揚沉吟着,搖了搖頭:“不,我母親說,阿拉伯數字是她故鄉的文字。”
柳依依沒想到他會如此坦白:“可你說過,桑南曆來視遁形、移魂為巫術,為妖邪。難道你覺得你母親是妖邪?”
“不,她是天底下最好的母親,她定不是妖邪。”
“倘若你母親真是仙岱人,遁形、移魂必有其一,你還會當她是母親嗎?”柳依依突然心生好奇。
“不論她故鄉何處,她都是我的母親。”
“那你會害怕仙岱人嗎?甚至将他們訴諸官府,将其誅殺?”柳依依繼續探問。
“不,隻要他們不作惡,在我看來,并無不同。”
“你既然對遁形、移魂者并無敵意,那又為何一直追問阿拉伯?你到底想知道些什麼?”柳依依心下稍安,卻仍是疑惑不解。
“我隻是以為,真如我母親所說,她的故鄉,可以治好我的病。可倘若她當真是仙岱後裔,會那遁形、移魂的術法,或許我的病,當真是應了這術法的因果。”
“為何如此說?你的病,不是無人識得麼?”柳依依不知對方怎麼因着她的一篇謊話,就鑽進了牛角尖,心中有些着急。
“若是病,确是無人能識。可若是因果,卻有人識得,曰噬魂。”
“噬魂?”柳依依一臉茫然。這聽着不像病,更像咒。
“神魂反齧,噬子之魂,苦二十載,魂飛俱滅。”風清揚一字一句,喃喃出聲。
這,就是國師為他占蔔的十六字箴言。
他幼時也從不願相信。可眼看着自己藥石無醫,病況卻日益嚴重,病時狀若鬼怪,全不似自己,真是應了那“噬魂”二字。
母親告誡他不要信,他曾半信半疑。
如今,連母親的身世都存疑,他更是半分信心也無。
兜兜轉轉,他所求,不過是多活一日,竟也是奢望。
風清揚驟然垂了頭,再不說話,雙眼黯淡無光。
柳依依還在琢磨他剛剛念叨的那句話,卻不知他怎地突然洩了氣。
“什麼'苦二十載,魂飛俱滅',這明明就是個神棍,胡言亂語的嘛。誰人能輕言他人生死壽限,那不成了天上神仙,地下閻羅?你不要往心裡去。”
柳依依全然不覺,自己剛剛一番巧舌如簧将别人诓騙得團團轉的行為,和她自己口中所說的神棍沒什麼兩樣。
見對方還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樣子,她心中升起了些許歉意。
她不是故意騙他的。她所言,雖真假摻半,也隻為自保。
“哎呀,你不要去管那神棍的胡話了。來,我請你吃糖!”
柳依依将竹筐中的糖都撈了出來,雙手捧着,送至風清揚面前,露出讨好的笑臉。
風清揚拈了一顆,卻隻是拿在手中,偏頭深思,仍未展顔。
柳依依見他神情落寞,不知怎的,自己心裡也不好受。她本想在腦中搜羅幾個笑話來解解悶,不巧顧安卻勒停了馬車,掀了車簾:“公子,柳姑娘,到了。”
柳二牛聽見馬蹄聲,忙不疊地從屋裡沖出來。付榮、付萍跟在後面。
“姐,你怎麼會坐風大哥的馬車回來?呀,頭發也是濕的,還穿着男人的衣服。你這是咋了,掉水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