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芷點了下柳依依的眉心,促狹道:“不點香,你說不了幾句,他興許就會醒,白費功夫。你難道想讓他再餓上一兩天?啧啧,他這小身闆,可不知能撐幾天。”
“好,好,都聽你的。可我要怎麼解他的心結,就不能你來麼?”
柳依依不懂醫術,隻能妥協,卻對自己沒信心,猶自掙紮。
“他在意的是你,又不是我,找我有什麼用。至于怎麼解,你自己想辦法。若是解不了,你就等着他不吃不喝活活餓死吧!”顧芷不想再磨蹭,激将出聲。
顧安一聽,吓壞了,差點朝柳依依跪下:“柳姑娘,求你試試吧,好壞都得試試,可不能讓我家公子餓死呀……”
柳依依趕緊去扶對方。她可受不得這跪拜大禮,隻能點頭應下。
是夜,萬籁俱靜。
卻見三個黑影在正屋的窗下探頭探腦,鬼鬼祟祟。
隻見一人拿着火折子,将窗紗燒了個洞,又點燃了一支香,約三寸來長,伸進那破洞處。
頓時,一縷輕煙飄入室内,四處散去。
顧芷舉了一會兒,覺得手有些發酸,便示意柳依依來換手。
柳依依接過那長眠香,小心扶着。忽覺自己如今這模樣,好似那前世的劇作裡,偷香竊玉的竊賊一般,不由打了個寒顫。
顧安以為她手也酸了,忙過去換手。
一陣窸窸窣窣,三人重新換了位置。
忽然,顧芷豎起食指,擋在口鼻前,示意噤聲。
柳依依豎起耳朵,往窗戶上靠了靠,聽見一絲輕微的呢喃,透着哀傷。
“娘……”
顧芷改用食指戳了戳柳依依的肩膀,示意她趕緊接話。
柳依依有些慌亂,這就開始了?可這話,她要怎麼接?
顧芷見她呆愣住,忙用嘴型命她開口。
顧安也是一臉哀求地看向她。
“娘……”屋内又傳來一聲,聲音還拔高了些,也似在催促。
“诶,我在。”猝不及防,柳依依脫口而出。
她心中冷汗岑岑。得,這回是實打實地當了次老母親了。
未等她多想,顧芷又戳了她肩膀,示意她專心。
收攏了心神,柳依依又趕緊貼向窗戶,側耳傾聽。
“娘,揚兒好想你……”
“诶,乖兒子,娘也很想你。”
柳依依軟了聲調,放慢了語速,專心扮演起老母親。卻瞥見顧芷抿了唇,似笑非笑,害得她差點笑場,忙瞪了對方一眼,趕緊轉過頭,再不看對方。
“娘,揚兒好痛……”
“揚兒不怕,娘給你找了個神醫,她定會治好你的。她叫顧芷,你要乖乖聽她的話。”
顧芷聽得揚了揚眉,十分開心。
“娘,我好孤單,我不想總是一個人……”
“忠伯和顧安,都會陪着你的,你不是一個人。”
顧安在一旁激動地直點頭。
“娘,你真的是仙岱人嗎?有此因果,我才會罹患‘噬魂’……”
“你的病,确實出乎預料。可這跟為娘的身世并無關系,你莫要聽信旁人胡言亂語。”
柳依依堅定否認,努力補救因自己一時失言而令對方心生動搖。
“噬魂之苦,已讓我愈發不能自控,可謂身心俱失,全不似自己……這真的隻是病嗎?”
顧芷對此發問甚是不屑,眼白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顧安本能地不住點頭,面容酸楚無奈。
柳依依搜腸刮肚,隻得繼續溫柔開解。
“世界之大,無奇不有。有人膚長魚鱗,誤為精怪附體;有人骨脆如瓷,被疑器物成精;有人肢體漸僵,或猜中了冰封石化之妖法。可世間哪有那般怪力亂神,隻因有人見識淺薄,便将那不同尋常的病症冠以污名。你隻需好好治病,其他無需多想。”
對面沉默了一會兒,又傳來一陣哭腔。
“娘,我想見你……”
柳依依渾身一抖,連忙婉拒。
“娘已閱過閻王手中命簿,我兒有百歲壽,不是那二十之限。等你百歲後,我們自能相見。你若早一分一秒,為娘都不會見你,你可聽清了?”
“好……”
屋内陷入一片沉靜,柳依依松了口氣,她剛一偏頭,就看見顧芷對着自己豎起了大拇指,顧安也是頻頻點頭,眼冒星光。
柳依依大受鼓舞,鎮定了些。
突然,屋内一陣窸窣作響,還夾雜着“嘎吱”、“啪嗒”聲,像是有人在床上扭打。
“血,好多血……我殺人了,我殺人了!”一聲尖叫從屋内傳來,帶着恐慌。
“不,你沒有。”柳依依快速接上,擲地有聲。
“爹,爹,對不起,孩兒不是有意的……”那聲音顫抖着,帶了哭腔。
柳依依:“?!”
這是又換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