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晚間不回去了麼?”顧安面露詫異。
“不了,這幾日忙碌,有些疲累。我就住這兒了,免得還要每日奔波。再說,已在貴院叨擾數日,早就該搬出來了。”
“那公子的病?”
“有顧姐姐在,不妨事。若真有事,你再來找我,也來得及。”
“那姑娘在西廂房的物什?”
“啊,那就勞煩你明日順便幫我送一下吧。”柳依依笑意盈盈。
顧安無法,隻得應下,抱着枕頭,慌忙回院。
不過半個時辰,柳依依正在櫃台處理賬,再一擡頭,卻又見了顧安匆忙往自家店鋪行來,身後還跟着風清揚。
他一進屋,就一把抓住算賬女子搭在櫃面上的右手。那手中正捏着一根雞毛筆,被這衣袖一掃,在空中一陣搖曳。
“你要搬走?”風清揚聲線不穩,似是跑得急了。
“嗯,是啊,不行嗎?”柳依依瞟了下被握的右手,擡起頭,一臉無辜。
風清揚被這眼光一掃,似是燙着了般,蓦地将手松開。
“不……非得,今日?”風清揚将順嘴的話,生生咽下。
“這不是順便嘛,我都把東西搬過來了,這屋子也收拾過了。”柳依依聳了聳肩。
風清揚無言以對,沉吟了一會兒,轉身去往後院,在小屋裡轉了一圈,就又回了櫃台。
“那屋頂有漏縫,今夜怕會下雨。不若還是先回我那兒,可好?”雖是征詢,那聲音卻帶了一絲笃定。
“有嗎?我怎麼沒發現。”柳依依面露驚訝。
風清揚遂牽了她衣袖,又一同去後院。
他進了屋,站在一處角落,示意對方按照他所指之處,擡頭去看。
柳依依面帶狐疑,仰了頭,在那黑黢黢的屋頂上,一番來回掃視,确實發現了幾個光點。
可對方剛剛不過離開了一瞬,怎得就能從這麼刁鑽的角度發現屋頂的漏點?
她覺得不可思議,心中頓時疑窦叢生。收回視線,疑惑道:“你怎麼發現的?”
“湊巧而已。”風清揚眨了眨眼,一臉無害。
柳依依不忍懷疑,看了眼門外,略帶遲疑道:“可這會兒,日光正足,不一定會下雨吧?”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二牛這麼小,淋壞了可不好。”風清揚看向柳二牛,目光一片柔和,仿若長兄。
柳依依隻覺着這屋子漏得有點巧,可房頂那麼高,他又那麼瘦弱,若說是他剛剛故意去捅破了屋頂,時間、空間、動機都不符合。
柳依依搖搖頭,仍是百思不得其解。可擡眼看到對方一雙溫潤的雙眸,靜靜地注視着自己,她心中瞬間又湧起一陣羞愧。
咳,不過就是屋頂漏了,對方好心提醒自己而已,她怎麼反倒懷疑起别人,疑神疑鬼了呢?
“依依,你不信我?”風清揚見她半天不說話,軟了聲調,垂了眼眸,有些委屈。
“不不,我沒有不信,我隻是在發呆。”柳依依被他問得心中發虛,慌忙否認,匆匆跨門而出。
看着對方倉皇而出的背影,風清揚嘴角微翹,露出一絲狡黠。
其實,早在柳氏糖饴坊開業那日,他在後院逗留時,無意瞥見屋内地面的一點青苔,一時好奇,入内探尋,就發現了屋頂那處不甚明顯的漏洞。
那時,柳依依正在前院忙碌,他未免她分心,并未當場提醒。随後,他又突然犯病,幾番波折,早就将這種小事抛之腦後。等他再想起來時,卻是漸漸地不想說了。而如今,又正好派上了用場。
他确實沒有說謊,那隻是“湊巧”而已。
可之後,整個下午,柳依依都在猶豫,今夜到底要不要住在店裡。
住吧,拂了風清揚的好意不說,也真怕突然下雨,兩人半夜裡淋成落湯雞。
可不住吧,早間才打定主意搬出來,已忙活了半天,且這幾日皆是天氣晴朗,她又有些心存僥幸。
就這麼磋磨到酉時,天氣漸漸陰沉,一絲冷風卷起了地上的落葉,在空中打着旋兒。然後,竟然真的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
柳依依聽着門外“滴答”的雨點落地,眉間盡是錯愕。
她又跑去小屋裡看,那鋪好的床褥上,果然有雨點打濕的印迹。
得,這會兒沒得選了!
于是,當夜,柳依依帶着弟弟,又拖着那些鋪蓋,同風清揚一起回了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