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兒有軟骨散,先服下應個急。”
顧芷一手扒着車廂壁,一邊說道:“你暫時堵住他的嘴巴,左右不過一炷香,等他撐到别院裡,就有藥了。”
柳依依捏着顧芷給的藥丸,低頭就往風清揚嘴裡塞。
風清揚張了雙唇,卻因渾身抖若篩糠,上下牙齒止不住地嗑在一起。柳依依試了幾次,竟然沒有喂進去。
顧芷看得着急,忙攀着坐凳挪過去。一把掐住風清揚的下颌,頂開牙關,将藥送入喉間。又迅速扯下腰間繡帕,團成一團,往他口中一塞,這才飛速退回原位。
柳依依松了口氣,向顧芷投去感激地一笑。
顧芷嘴角一瞥,懶得回她,視線下移,觀察起她身旁之人的情況。
許是藥效起了作用,風清揚耷拉着腦袋,半個身子靠在柳依依懷裡,逐漸沒了掙紮。隻剩喉頭滾動,發出陣陣嗚咽,卻足以被奔馳的車輪聲掩蓋。
車輪滾滾,三人坐在車廂裡如狂風拂柳,搖擺不止。
柳依依看着臂彎中的少年,一路被颠得腦袋晃動不已,擔心他折了脖子,不由又往胸口處帶了帶,用力箍住,以免對方受颠簸之苦。
一柱香不到,馬車猛地一刹,停在了别院門口。
柳依依也不待人來扶,以身撞開車簾,抱着少年就往院子裡沖。
顧安趕緊小跑着,追去前面開門。
謝雲起在一旁護着,生怕柳依依臂力不夠。
顧芷則繞去房間裡拿藥,等她趕到後罩房裡時,風清揚已被安放在地上的軟墊上,其餘幾人圍在一旁,焦心不已。
顧芷不禁心中暗歎一聲:這小子,雖前些年久經怪病折磨,命途不順。可如今有這幾人真心相待,又遇着了她,也算時來運轉了。
柳依依看她在門口愣神,不由催促道:“顧姐姐,藥呢?”
顧芷倏然回神,快步過去,去了風清揚口中的繡帕,捏下颌,喂藥,推緊牙關,探脈。幾個步驟一氣呵成,十分熟練。
“好了,都去外面守着吧。”顧芷擦了擦手,囑咐道。
衆人對此情形早已習慣,皆順從地出了屋,閉了門。
顧芷站在窗戶旁,往一個破洞裡探看,嘴角挂着淡笑。
“你又笑什麼?難道他這病又有好轉?”謝雲起不明所以。
“或許吧。”顧芷哂笑道。
“太好了。”謝雲起撫掌大笑。
顧安也跟着點頭,露齒憨笑。
柳依依雖沒有初次确認斷腸草藥效時那般激動,可心裡也是高興的。她舒展了眉眼,面上帶了喜色。
顧芷一邊盯着窗戶上的小洞往裡看,一邊同柳依依閑聊起來。
“你同那沈公子,好像挺投緣。”顧芷冷不丁問道。
柳依依一笑,随意回道:“他雖年輕,可出身商賈之家,從小耳濡目染,眼界開闊,不拘泥于繁文缛節,又心思活絡。同他說話,卻是少了些忌諱,多了些自在。”
“不過幾日,你與他就這般熟稔,看來果真是有緣……”顧芷斜睨了對方一眼,打趣道,“我可聽說他還未娶親呢。”
柳依依啞然失笑:“顧姐姐,你說什麼呢。我和他隻是生意夥伴,你想哪兒去了。”
“生意夥伴好呀。我看他對你頗為欣賞,日後相處久了,求娶你作賢内助也未可知。”顧芷轉回了視線,又看向了屋内,玩笑道。
可還不待柳依依出聲否認,謝雲起就突然一個跨步過來,夾在兩人中間,面朝柳依依,大喊一聲。
“不行!你與清揚已關系匪淺,又豈可與旁的男子交從甚密?”
柳依依一愣,對謝雲起此刻的舉動十分不解,面帶揶揄。
“你不是還懷疑我對清揚别有居心麼?怎麼,這會兒又管教起我來了?”
謝雲起面色一白,略帶窘色。
“你們的事,我本不想摻和,但奈何清揚對你癡心一片,你們又,又已有肌膚之親……哎,反正我日後會去求我娘,給你換個世家庶女的身份,讓你能順利入府,做個妾氏。你如今,還是收斂些的好。”
“你想多了。我不做妾,更不會随意嫁人。我的事情,無需謝公子費心。”柳依依闆了臉,斷然道。
“可清揚溺水那日,你們已經,已經……”謝雲起喃喃道。
“我說過,那隻是為了救他,并無它意。”柳依依搖頭。
“可他前兩日,還在為你謀劃,來找我幫忙,一為出身之故,二為助你經商。你當真同他說清楚了?你若無心,就莫要拖泥帶水,腳踏兩隻船。”謝雲起擰着眉頭,肅容道。
柳依依慨歎一聲,沉吟良久。
這也的确怪自己不夠果斷,每次見着他一副如琉璃般晶瑩卻易碎的雙眸,她便狠不下心,總是含糊其辭,才造成今日的局面。
思忖再三,她擡起雙眸,與謝雲起對視了一眼,信誓旦旦。
“我自會向他言明,不再讓他誤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