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清揚衣衫淩亂，卻并沒有什麼傷痕，應該是與那幫惡奴剛好擦肩而過。

顧安的狀況卻不大好，他臉上青紫交加，雙目緊閉，嘴角破了皮，挂着血絲。衣衫上滿是塵土和腳印，膝蓋處的衣料上被血沁出兩團深色印迹，讓人一看便知剛遭了毆打。

柳依依心中一驚，忙伸手去探他的氣息。

幸好，微弱，但還有氣。

她心下一松，冷靜道：“走，先帶他去找大夫。”

原本還有些茫然無措的風清揚，聽得這話，恍然清醒過來，立馬把人抱起，卻是一個踉跄，根本抱不動，還差點摔倒。

柳依依眼疾手快，出手相扶，在一旁堪堪穩住兩人，想要将顧安從風清揚手中接過，直接背起，又擔心對方傷勢不明，便改了主意。

“你們在這守着，我去找輛車。”

她出了巷口，借來一輛平闆車，小心翼翼地将顧安放上去，便馬不停蹄地送去了醫館。

醫館的大夫說，病人那些皮肉傷雖看起來可怖，卻還好醫，隻是那雙腿，怕是要落下殘疾。至于内傷，還需觀察一二，若是挨過一夜，病情沒有加重，慢慢調養即可。

風清揚放下心來，面上少了些慌亂，多了幾分冷靜，沉聲道：“雙腿有疾不怕，隻要能先保住他的命。”

可偏偏天不遂人願。

午夜剛過，顧安醒了過來，卻是吐了口鮮血，再度暈厥，随之渾身發起了高熱。

大夫忙活了大半夜，用了許多法子也不見效，探了對方的脈息直搖頭：“三日之内不醒，恐回天無力。”

柳乘風一聽，當即就要趴在顧安身上嚎啕大哭。

風清揚面色慘白，雙眼無神，口中不住喃喃道：“都怪我，我該同你們一起過來買東西的，有我在，還能喝退錢邈，不至于當街動手……或是我早些出來尋你們也好，何至于此？”

柳依依這才明白，風清揚離開天香樓，是來尋弟弟和顧安的，跟燕婉清沒關系。

她亦十分懊惱，這陣子太過順遂，隻顧着忙活樓裡的生意，對弟弟這邊過于松懈。也太過低估人心，未料到一個王府下人竟如此蠻橫無理，挾私報複。

她不忍風清揚如此自責，忙勸慰道：“就算有你出面相阻，攔了下來，一如上元節落水那日。可若對方存心刁難，隻怕躲得過今日，還有來日，防不勝防。若定要糾結因果，顧安受傷也是因護佑乘風所起，我亦難辭其咎。可眼下，我們如何後悔皆無用，不如想想别的法子，亡羊補牢。比如，去找顧芷……”

柳乘風聞言忙收了哭聲，雙眼放光直點頭。

風清揚迷茫的目光中，也透露出一絲希翼。

将顧安留在醫館，柳依依立即動身前往顧芷所言的那處住址，顧芷卻不在。她萬般無奈，隻得留下一封信，返回了醫館。

醫館的大夫仍在努力救治，可顧安卻始終沒有醒。

在衆人的忐忑和期盼中，第三日正午時分，顧芷終于現身。

她沐浴着陽光，站在醫館門口，宛如下凡的菩薩，頓時讓柳依依幾人喜出望外。

“顧姐姐，你可來了。正等着你救命呐！”

柳依依熱淚盈眶，趕緊上前将人迎了進來。

“死丫頭，你提前回京都不告訴我。要找人救命了，才想起我。你可真是算得清楚！”

顧芷笑罵着，戳了戳她的腦門兒。

“哎呀，好姐姐，你說哪兒的話呢。我這不是以為你還在四處遊曆麼？再說了，天香樓中新上了不少菜品，正等你回來呢。”柳依依揉了揉額頭，讨好道。

顧芷哂笑着，繞起了發梢：“我若真去遊曆了，他這條小命可就懸咯。”

柳依依急了，忙道：“那，那趕緊的呀，三日就隻剩半日了！隻要他醒了，我把天香樓的菜，全給你擺上！”

“哼，你當我屬豬呢，整天惦記着那口腹之欲……”顧芷雙手叉腰，瞪了她一眼。

“哎，顧姐姐仁心仁術，神醫妙手，哪會總挂念那些俗物呢？是妹妹我不才，沒什麼拿得出手的，隻能用這些五谷之物，稍作彌補。”柳依依趕緊滿臉堆笑，軟言恭維。

“這話聽着，還差不多。”

被這麼一哄，顧芷這才收了閑散之意、戲谑之心，認真看起顧安的傷勢來。

紮針，熏藥，放血，喂藥。

一番操作下來，已然天黑。

等顧芷拔完最後一枚銀針，收進荷包，顧安呻吟了一聲，悠然轉醒，雙眼無聲，口中斷斷續續說着：“……回去……離開……走……”然後，雙眼一閉，沒了聲息。

柳乘風聽見對方此時還在惦記自己的安危，雙目通紅，眼淚婆娑，高聲哀嚎：“顧大哥，你不要死！”

顧芷被唬了一跳，氣得擰了下他的耳朵：“傻小子，你顧姐姐我是吃素的嘛！他隻是體力不濟，一時昏過去了，慢慢養着就行。至于那腿上的傷嘛，雖有點麻煩，但隻要不亂動，養個百來日，恢複如常也不無可能。”

柳乘風這才噤了聲，摸着耳朵，咧着嘴巴，目不轉睛地盯着昏睡之人傻傻地笑。

得知顧安沒了生命危險，雙腿也能保住，柳依依和風清揚的神色也松弛了些，放下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