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王面色沉靜,腦中回憶了一番,這才驚覺已然将這個兒子不聞不問外放了六年。
兩年前,齊忠說他突然失蹤,接他回了京,本想等忙完清明祭祀大典再見他,後來卻聽何氏說他初回府就犯了病,又給送了回去,竟是連一面也未見上。
饒是他心中再不喜歡,可從那熟悉的眉眼中,恍然想起曾經讓他心動不已的女子,他還是心下一軟,淡淡地說了一句:“回來了,就先住下吧。”
謝雲起撫掌大笑:“我就說嘛,伯父見着你高興還來不及,哪會生你的氣,你多想了不是!”
随後,他一撩衣擺,順其自然地坐下,又拉了風清揚一同入席,嬉皮笑臉地朝瑞王問了一句:“今日這一趟,小侄也算是替伯父辦了件差事。叨擾一頓飯食,總不為過吧?”
瑞王面上淡淡一笑,擡手示意下人去添碗筷。
何氏餘光一瞥,也跟着滿臉堆笑道:“謝小将軍說笑了,不過是一頓飯的事兒。就算你沒送揚兒回來,進了王府大門,我們都該好好招待。”
謝雲起朝她略一點頭,便自顧自地拿起筷子大快朵頤起來,還不忘替風清揚夾菜。
席間,他像是才看到坐在一旁面無表情的風懷仁一般,扭頭看向他,狀若無意道:“對了,懷仁,你與你兄長隻怕也有六七年未見,可是認不出了?”
風懷仁抿唇不語,視線一轉,朝風清揚臉上細細打量了一番,才短歎一聲,眉眼微眯,甚是訝然:“許久未見,若不是有父王、母妃在此,單我一個,肯定是認不出的。”
末了,他又端起一杯茶,朝對方敬了敬,嘴角噙笑,甚是有禮:“愚弟這般直言,還望兄長不要生氣。”
風清揚趕緊端杯回敬,嗫嚅道:“怎會?懷仁客氣了。”
“瞧你們弟兄兩個,多年未見,都生分了。揚兒啊,你這次就在府中待着,哪也别去了,和你弟弟多熟絡熟絡。”何氏見狀嬌俏出聲。
謝雲起放下筷子,打斷道:“他們倆是天生的兄弟,手足的血緣,哪還需要花時間熟絡。”
随後,他側了側身,看向風清揚,又道:“倒是我倆,算起來,也有兩年未見了,不如你搬到我府上去住吧,我們徹夜聊個通宵。伯父,你不介意吧?”
他轉頭去看瑞王,征詢對方的意見。
瑞王端坐如松,不發一言。
何氏見狀,忙插話道:“哎,哪有自個兒家不住,去住别人府上的道理。如今謝小将軍也在京中公幹,多的是時間見面,還是讓揚兒住在家裡吧。”
瑞王這才略略點頭。
謝雲起一看,也不堅持,朝風清揚肩膀上輕輕捶了一拳,戲谑道:“也行,你可得每日來找我。你要是不來,我可就來府上搶人咯。”
言畢,他起身朝瑞王躬身告禮,便辭别出府去了。
謝雲起一走,瑞王也放了筷子,轉身出去了,何氏自然緊随其後。
圓桌上,頓時隻剩下風清揚和風懷仁兄弟二人。
風清揚向對方略一颔首,便欲離席回疏桐院歇息。
風懷仁忙道:“我送送兄長。”
風清揚本想婉拒,可對方又道:“府中近兩年稍作修繕了一番,我怕兄長不識路。”他隻得同意。
兩人并肩而行,往王府西北角而去,身後各自跟了一個随從。
錢邈跟在風懷仁身後,瞅了眼身旁之人,疑惑道:“你叫什麼名字?我在府中多年,怎麼沒見過你?”
風懷仁聞言轉身停下,看向跟在風清揚身後的灰衣仆從。
“小人韓碩。”
錢邈瞪圓了雙眼,大叫道:“我記得,府裡配給大公子的小厮,好像叫顧安。你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還不待韓碩回答,風清揚便接了話:“你記性倒不錯,的确如此。不過一年前,顧安犯了錯,沖撞了我,我就把他發賣了,又換了個人貼身服侍。”
“顧安……”錢邈還想再問,卻被風懷仁打斷了:“大公子的事,還輪不到你來置喙,下去!”
錢邈被呵斥得肩膀一縮,退下了。
風懷仁面帶歉意地送二人到了疏桐院門口,便告辭了。
望着滿院的蕭瑟之意,風清揚一時有些傷感。
他依稀想起,兩年前被忠伯接回京的那一夜,顧安在院中跑進跑出,仰着一臉欣喜的面龐,坐在書案前替他磨墨,口中還絮絮叨叨地同他說了許多話。
可惜物是人非,如今他再回王府,身邊也已經換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