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依依安撫般笑了笑,點點頭,應道:“天香樓是燕公子封的,如今還未解封,我得找他當面探下情況。便與顧姐姐一同換了男裝,她為大夫,我為藥童,以問診之名,跟着謝公子一同上了門。”
“你說去探病,卻直接去逼供?”風清揚轉頭看向謝雲起,目瞪口呆。
謝雲起面上一紅,有些尴尬。
柳依依忙替他解釋:“謝公子起先還是很客氣的,是後面聊起杏花巷失火時,看對方面色不大對,他才拿槍逼問。”
謝雲起忙點頭附和,說得義正言辭。
“對啊,是他自己心虛,怎麼能怪我。杏花巷失火一事,是由我轉呈京都府衙徹查的,又确實燒死了人。我身為巡防營參将,問他幾句話,也算例行公務。”
顧芷在一旁偷笑:“可他說你是蓄意報複呢!畢竟,你可是因為跟他打了一架,才被謝将軍拎回西北軍營,關了這一年半的。”
謝雲起梗着脖子道:“我管他怎麼想。反正他已經承認那火是他放的了,還敢跟我撂狠話,說我不敢治他。哼,我明日就去府衙告他縱火行兇,看他服不服!”
風清揚卻皺了眉頭,有些憂心:“你為何要跟他打架?你真是借機報複?”
謝雲起面色一滞,眼眸低垂,有些受傷。
顧芷瞅了他一眼,嘴快道:“他呀,隻因對方罵了你一句‘怪物’,就沖上去把别人的頭給打破了。啧啧,真是個莽夫。”
謝雲起立馬握緊了拳頭,眼中帶了氣惱。
“卻是一個講義氣的莽夫!”顧芷又道。
她言辭鄭重,擲地有聲,一改往日戲谑,目光晶亮,帶了些許欣賞。
謝雲起聞言慢慢松了拳頭,卻又被她看得耳廓逐漸發紅,扭過頭去。
風清揚面上更顯愧色,忙移步到他面前,攀上對方的肩膀,急急解釋道:“我方才隻是擔心,你為了我而被人冠上屈打成招的惡名,影響仕途,别無它意。你可願原諒我一時失言?”
謝雲起擡起右手,朝他肩上錘了一拳,笑道:“兄弟之間,何須如此客氣。”
風清揚一時眼眶發紅,喉頭哽咽:“我何德何能,讓你為我做這麼多……”
柳依依見他又自責起來,忙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背,開解道:“你無需過度憂心。謝公子問訊的手法極其克制,以恐吓為主,并未傷他一分一毫。顧姐姐雖對他下了藥,卻也隻是讓他全身奇癢難耐,并不傷身,且臨走時也給了解藥。都算不上嚴刑逼供、屈打成招。”
風清揚這才放下心來,可還是有些想不明白,問道:“那他可說了,為何要放火?總不會隻因為我十一歲那年,與他在太學學堂上的那點恩怨吧?”
顧芷輕笑一聲,搖搖頭。
“依他所言,他并不知道你的身份。他隻說,有個姓楊的小小主簿,竟敢仗着自己面容與舊人有幾分相似,就纏上了她妹妹,妄想攀龍附鳳,幾次三番地在天香樓私會。他為了讓對方知難而退,這才做了許多事。他起初不願說明原因,等中了我的百爪撓心散,扛不住了才說出來,也是為了他妹妹的閨名着想。”
柳依依也在一旁點頭,說道:“按他所說,很多事情都對上了。我覺得,他應該沒有撒謊。”
風清揚莫名唏噓不已。
他從未料到,回京後,他以楊清的身份隐姓埋名,也能惹出這種誤會來。
他偏頭回望身邊的女子,目光帶着探尋,柳依依便又心領神會地細細分析起來。
“燕小姐在元宵節落水一事後去天香樓找我,命我帶她去見你,而後你便被他差人去戶部司密令撤了職,視為警告。”
——“之後,因燕小姐往杏花巷送過許多東西,被他誤會為私相授受。所以,在他得知燕小姐又偷溜出府,在天香樓與你碰面,便一氣之下,命府中下人去打你,卻先撞見了顧安和乘風。”
——“而領頭的那個,是他特意從落水現場當天,你弟弟身邊的随從裡,挑去認臉的,就是那個一言不發就要綁乘風的錢邈。”
柳乘風聽到錢邈的名字,渾身不自在地抖了抖。
柳依依拍了拍弟弟的肩膀,擡眼看向風清揚,繼續說道。
“那些下人打了顧安,并威脅讓你走,實為預警。但不料,顧安傷重,三日未醒,你沒有動身離京,他誤以為你無視他的警告,十分生氣。再加上那幾日,燕小姐又總想尋機去天香樓,被他發現了,他一氣之下将天香樓給封了,想杜絕你們見面。”
——“可沒曾想,他看住了燕小姐,卻漏掉了丫鬟小桃。而我又因為天香樓一事,拜托你約見燕小姐。自你們在畫舫見面後,他回府得知此事,氣得跳腳,才命人前去杏花巷小院放了把火。”
風清揚凝神回憶了一番,沒有反駁。
忠伯聽完,氣憤不已:“這個燕公子,僅憑一時猜測,就放火殺人,這些公子哥兒,可一個比一個恣意妄為!若我們當時都在屋子裡,豈不是一并被他給害了?”
柳乘風也一臉憤懑地握緊了小拳頭。
柳依依卻皺着眉頭,面帶疑惑:“可我覺得有一點很奇怪。他隻承認了放火,卻不肯承認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