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連忙轉過身去,擋住來人探究的視線,等馬車靠近了些,佯裝玩笑般說道:“三皇子想必是隔了太遠,看岔了。”
李恪卻不為所動,下了馬車,刻意繞過風清揚的阻擋,走近幾步,往他身後多看了兩眼,而後眉梢一挑,似笑非笑。
“喲,這不就是昨日在你父王壽宴上對你大加贊賞的婢女麼,難道你們早就相識?啧啧,昨日那一番高談闊論莫不是作戲吧?”
風清揚面色一緊,還未來得及開口,就聽得“噗通”一響。轉頭一看,就見柳依依已雙膝跪地,朝李恪跪拜叩首,一副驚慌失措、連連告饒的模樣。
“冤枉啊,小人昨日所說,句句屬實。不過……”
她起先還言辭鑿鑿地替自己辯解,可話音逐漸變弱,一聽便知是底氣不足。
李恪牽起嘴角,了然一笑。揚起下颌,神情倨傲,追問道:“不過什麼?”
柳依依跪在地上,耷拉着腦袋,看不清面色。
隻見她雙肩一抖,似是吓壞了,口中猶豫再三,終是諾諾出聲:“不過,奴婢方才替大公子整理衣衫之舉,确屬别有用心……”
随後,她又跪着轉向風清揚,連聲緻歉:“奴婢久聞大公子盛名,昨日又有幸得見真顔,心生傾慕。剛剛一時鬥膽,失了分寸,行了僭越之舉,引旁人誤會,為公子招來非議,還請公子寬恕。”
她一番伏低做小的怯懦樣子,看着真如同一個懷揣非分之想的侍女被主人戳破時的惶惶不安。
風清揚眸中閃過一絲笑意,卻配合地繃起臉,偏過身,佯裝氣惱地冷聲道:“唔……下不為例。”
地上的女子趕緊怯聲應下,爬起來退至一邊,萬分恭謹。
李恪微眯着眼,看了半晌,忽而笑道:“看來,的确是我一時眼拙,錯怪了風大公子。”
風清揚面上一松,拱手笑答:“無妨。三皇子客氣了。”
李恪點點頭,又走到柳依依面前,打量了她幾眼,玩味道:“你覺得,我與風大公子相比,如何?”
柳依依自是從善如流地颔首應答:“殿下貴為皇子,自是龍章鳳姿、卓爾不凡。”
李恪很是滿意,又道:“既是如此,我便賞你一個機會。”
這前言不搭後語的一句話,頓時讓柳依依有些蒙圈,她詫異地擡起頭,瞪圓了眼睛,滿臉疑惑。
李恪眉頭一挑,勾了勾手指,硬聲道:“你——來我府上伺候。”
“不行!”
柳依依正大張着嘴,還沒說話,就被風清揚搶了先。
李恪轉頭看過去,面帶譏诮:“不過一個鎮國将軍府的奴才而已,她的去留,難道還需要風大公子的首肯麼?”
風清揚自知一時沖動失言,有些接不上話。
柳依依趕忙舔着臉上前轉圜:“奴婢心直口快,又笨手笨腳,比不得宮女們貼心,夫人定是不放心我去三皇子府上伺候的。大公子隻怕是也覺得奴婢粗鄙愚鈍,不堪大用,才出聲勸阻。”
風清揚在一旁僵着個臉,輕哼了一聲,以示贊同。
李恪瞟了他一眼,又看向柳依依,笑得意味深長:“本皇子看人的眼光可沒那麼差。再說,你話語間的這個伶俐勁兒,聽着可不像是個笨丫頭。”
柳依依張了張口,還想再說點兒什麼,卻見對方陡然沉了面容,朝身後的随從厲聲吩咐道:“先帶走,一會兒再去将軍府上打個招呼。”
眼見李恪就要硬搶,風清揚臉色煞白,方寸盡失,一時情急地擋在了柳依依身前。
李恪面上立馬換了一副諱莫如深的笑容。
正得意間,就聽有人喊了他的名号。
“三皇子好眼力。”
這一聲清潤悠長,直教柳依依都好奇地從風清揚身後探出一隻眼睛去看。
隻見宮門口不遠處停了一架挂着雪青色帷幔的轎攆,裡面走出個白面無須的清瘦男子,約莫四十來歲。他身穿玄色長袍,袍上用銀線繡着星鬥圖案,宛如将整個夜幕裹在身上。
“國師。”李恪朝他颔首行禮。
柳依依愣了愣神,不自覺又走出來些,露出了半個身子,近乎同風清揚并肩而立。
她看着這個曾被她稱為神棍的中年男人走到面前,盯了自己片刻,而後又擡起右手,在指尖掐算一番,展顔一笑。
“這位姑娘确屬不凡。天乙拱命,石中隐玉,乃難得的雙命之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