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是幫你說了句話,就叫你如此感激涕零了?倒是我多此一舉了。”李胤道。
風清揚如何聽不出對方話裡的不滿?隻得暫時壓下心頭的煩雜思緒,旋身轉向李胤,同他正式道謝。
“大皇子誤會了。幸得殿下另尋道童證言相佐,以正視聽,微臣不甚感激。”
李胤見他垂頭拱手,盡顯謙恭,與初見時的長身玉立、淡然如竹的身姿已有不同,不由心生喟歎。
“巫啟那個小老兒,說話慣會模棱兩可,含糊其辭,若不是占了個國師之位,同那市井卦攤的算命先生也沒多大區别,都是隻會耍嘴上功夫的。又逢父皇他……唉……你若當真欽佩那種人,倒是我看錯了你。”
聽着那話語裡掩不住的失望,風清揚挺直了腰身,眉頭一挑,目光清亮,含笑作答,一語雙關。
“殿下眼光一向很好。”
一襲挺拔身姿,猶如翠竹聳立,堅韌依舊。
李胤與其對視了一瞬,再無疑慮。上前輕撫肩頭,嘴角噙笑。
“行了。經此一事,你雖受了些委屈,但三弟他做局不成,反受其累,怕是會收斂一二,連你弟弟也再不能拿你的舊疾作文章,也算是因禍得福。”
“以三皇子的性子,會如此輕易咽下這口氣?”風清揚與其并肩而立,側目相問。
李胤目不斜視,漫不經心道:“他之後要怎麼做,無關緊要。隻需揪出他以往的錯處來,就足以令其淘汰出局。”
風清揚聞言忽而腦中靈光一閃,心頭微微一松。
若真是李恪失了位份,由李胤占了上風,以其對巫啟的不屑,必會讓國師府逐漸失勢。那時,與眼前的僵持之局不同,等李胤一方獨大,自然不受巫啟和李恪的兩方掣肘。而依依,便也可回來了。
看來,這奪位之争,勢在必行。而他,還得讓這進程再快一些。
“吾願助殿下一臂之力。”
言語中,他信誓旦旦。不為功成名就,隻為換得一人歸。
接下來的數日,風清揚跟随李胤去了戶部衙門,調取了與兵部相關事宜的近五年舊賬。
至于為何是兵部,自然是與眼下的朝堂局勢相關。
朝中六部,刑部獨握于聖上手中,李胤以近兩年之功及皇後一派扶持,拿下禮部、戶部。而李恪仗着長久的家世榮寵,牢牢地把控着剩下的吏部、兵部和工部。
原本略處于劣勢的李胤,本就将目光瞄準了吏部,才着手命戶部司的何監事提前部署,翻閱賬目,以期查出些蛛絲馬迹。
先前,他還扮作楊清時,從戶部請辭前的那一出無意之舉,誤打誤撞地幫李胤翻出了徐州刺史私鹽案,将吏部尚書給牽扯進來,削弱了李恪那方的勢力,兩人漸成分庭之勢。
随後,李胤在瑞王府壽宴上對自己出言相幫,卻無疑将李恪失了吏部之後的怒火引了過來,繼而引發了宮門前的那些針對。
如今,更因軟禁毒殺他不成,反令他脫了牢籠,還滌蕩了污名。可李恪自己卻落了聖上一通責備,隻怕兩人之間的恩怨已越積越深,再加上風懷仁的那層關系……
唉……
他,其實也沒什麼選擇。
想要拽下李恪,自然得從他手中剩餘的勢力下手。
先前,因燕子辰擅自調用兵馬司封了天香樓一事,引得燕尚書令被斥,李恪也不掩愠怒,足以凸顯他與尚書令關系匪淺。
而兵馬司的軍紀如此松散,隻怕其中還隐含了許多疏漏,他便決計從此入手。
其後,他廢寝忘食,夜以繼日,閉關于李胤為其獨辟的一間書房裡,坐于案前,對着那堆積如山的賬簿,一目十行,演算如飛。終于在第八日傍晚,理出了一份兵部上下四司在過去五年裡貪墨百萬雪花銀的确鑿罪證。
毫不意外,此證一出,兵部尚書也落了馬,令三皇子李恪再折一黨。
與此同時,清明将近,一年之中最受矚目的祭祀大典也開始籌備起來。原本無非是沿襲曆年舊制章程的慣常做法,卻在拟定參與祭拜人員名單上,鬧出了點波折。
而這事件的核心,又恰巧落在了風清揚身上。
原本瑞王府身為開國功臣一脈,參與祭典無可非議。
可過去數十年,瑞王風穆青均以長子病體不适為由,換了次子出席。所以那清單上,一直落的是風懷仁的名字,十年未改。
但今年卻不同了。
不久前的王府壽宴上,風清揚成了除瑞王以外的第二焦點,而後還得了聖上賞賜。雖說之後又因城内驚馬一事,遭遇了些流言非議,可先有國師親口辯護,再有聖上親賜濯塵宴,更有他那副清俊出塵的容貌身姿,瑞王府大公子之名,已讓人無法忽視。
是以,李胤在朝堂上公然點出了禮部的疏忽,以嫡庶尊卑之說欲抹去次子風懷仁之名,換成瑞王府嫡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