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枝秋頓了下,釋然點頭。
……
“重塑筋脈,你是否還想修那無情道?”雲隐撫着胡須若有所思地開口。
沈枝秋抿了抿唇,先前的挫敗讓她未想好今後的路,甚至生了怯懦之心。
“不瞞師長,弟子……弟子還未想好。”
“我知曉當年你有怨,無情道萬人不往,你卻偏偏選了無情道這條獨木橋去走,是否是因為當年你父親之事……”
沈枝秋上山時不是被撿的,而是被沈枝秋的父親托付給他的。
沈枝秋的父親喚作沈琮年,無門無派卻能打出自己的名号,令許多大家都争相招攬,可他偏不從,不久之後便娶妻生女,成婚後受邀參加仙門大會,卻連一炷香都未堅持住,得天下恥笑,許多人都說他名不配位。
從那之後,沈琮年便閉門鑽研各種道術,其中便有無情道,若能修成,可與天比肩,這巨大的誘惑讓他不能自已,以緻後來心生雜念,走火入魔,親手滅了自己滿門,隻留下一八歲孩童幸免。
沈琮年清醒後痛不欲生,傳信給遠在逍遙山閉關的清真,随後便在自己的女兒面前自刎而死。
那八歲的孩童便是沈枝秋。
逍遙宗的孩子皆無姓,是因為他們沒有家,皆是流浪兒被撿回師門。
可沈枝秋有姓,是因為她曾經有一個家。
一個很幸福很幸福的家。
沈枝秋聽到這話隻搖搖頭,“一開始是因為他,可後來不是,是我自己,我自己想走這條路,若是我不願意,沒人能阻止我,師長,你是知道的。”
雲隐歎了口氣,“情亦情而道非道啊孩子,許多人認為無情道的真谛便是斷情絕愛,實則不然,無情即是有情,有情皆是大愛,大愛中方顯萬物無情,大愛中方顯萬物有情,你一直突破不了瓶頸,是因為你心中有情,可這份情是小愛,這份小愛讓你斬不斷心中執念,亦參不透背後深意,以至于迷失自我,陷入循環啊!”
“無情即是有情……有情皆是大愛……師長……”
沈枝秋喃喃自語之際,再擡頭時發現方才站在身旁的雲隐已經不知何時走了數米遠。
“好好悟悟吧孩子。”
遠處傳來雲隐的聲音。
沈枝秋嘴角抽了抽,看向他手中的劍,無語出聲,“師長,你把我的劍拿走了……”
“……”
*
世界一隅,暗虛宮。
此宮殿坐落山頂,周圍有猛獸把守,此刻夕陽的餘晖灑在殿内,一位長者看着天邊的夕陽聽着跪在身後的黑衣人說的話。
溫卓跪下時手都在顫抖,說着在金陵的經過。
“宗主……事情便是如此,我……啊……”
被喚作宗主的人隻一甩袖子将他猛烈撞到身後的牆壁,溫卓忍痛爬起,再次來到他的腳邊,“宗主求您再給我一次機會,屬下這次是遭人暗算,我保證!我保證下次定能辦好!”
裴昭羽緩緩轉身,随着他的動作,溫卓隻覺得是一種煎熬和死前的淩遲。
他俯下身,擡起他的下巴,眼中盡是玩味,“下次?哪有那麼多下次?”
一直站在旁邊的白發老者,佝偻着背眼神兇戾,“宗主,此次還有收獲。”
裴昭羽起身,擦拭着自己方才摸過溫卓的手指,聽到這話目光轉向他,“哦?什麼收貨?要是不能令我滿意,今天你們兩個就是外面那群畜牲的宵夜。”
宋聞升露出自己所剩不多的黃牙,谄媚笑道,“我找到了少宗主。”
溫卓聽到這話瞪向宋聞升,似是在恨搶了他的功勞。
裴昭羽沒有言語,把玩着尾戒,眼睛看向遠處的夕陽,“在哪?”
“在青雲宗。”
此話一出溫卓發出一聲嗤笑,忙叩首,“宗主,我知曉少宗主在何處,他這一年恐都在逍遙宗,得逍遙宗庇佑,所以我們才一直沒尋到。”
宋聞升聽後隻挑了挑眉,并未反駁。
“逍遙宗?”
“是一個名不經傳的小派,隻是有仙人坐守,這才存世到如今。”
“仙人?”裴昭羽冷哼一聲,蹲下身子折下面前尚未開花的骨朵,語氣間是漠然和平淡,“有神在,哪能容得下仙。”
溫卓勾了勾嘴角,瞬間領會其中意思,心中巨石落下,叩首謝命,“多謝宗主,屬下遵命。”
此刻天邊竟然攏來了烏雲,鳴起了驚雷,突然狂風大作,黑雲滾滾,一聲“轟隆隆”将這天際炸響,但卻無雨落下。
“打雷不下雨可不是好兆頭。”
裴昭羽看了片刻後甩袖而走,隻留下這句話。
“是,屬下遵命。”
一人躬身,一人叩首。
宋聞升看着跪在地上的溫卓,戲虐出聲,“下雨可是你的拿手本事,是不是啊,少宗主,哈哈哈哈哈。”
他刻意加重了“少宗主”三字,每一個字都像是在他心頭開刀,直擊痛處。
溫卓擡頭看着大笑離開的宋聞升,拳頭不禁緩緩握緊,嗔目切齒,藏怒宿怨。
他手中籠罩着黑氣,嘴中出聲,最後甩向天邊。
霎時,風馳雨驟,銀河倒瀉。